http://.biquxs.info/


    </p>


    我換上了彩衣,一路去往族廟時,隻見各色族人、積豔山諸將與各方來使早已熙熙攘攘擠在廟外觀禮。我向人群略一張望,未見到師父,心下失望,心中卻也知曉師父素愛清靜,斷不會出現在如此雜亂場合,隻盼她在人少之際悄悄現身,便是見上一麵也是好的。


    來到族廟東階上,我依禮麵南而立。言眺作賓讚,將纚、笄、櫛放在席南。


    象征少年的腦後披發已經束起,我一時頗不適應,隻覺頸後微涼,又有些空蕩蕩。


    亞父穿著玄端服,係著赤蔽膝,雙手微執,請我就席,言眺也在席上坐下,並替我梳理頭發,又用緇纚束好發髻。


    初加緇布冠,亞父唱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我入東房,換玄端服,係赤蔽膝,再出房。


    二加皮弁冠,我迴東房,換素積,係白蔽膝,再出房。


    本應在旁觀禮的王祁忽地輕步上前,低聲在我耳邊道:“主公,適才主公更衣之時,那宋禮城不知何故,帶了他的五千騎兵一聲不響便撤了個幹淨,一個人也沒有留,不知是否有詐?”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為何,低聲道:“你先派人跟著,再去知會柴袞和吳悝小心戒備,我自會與亞父商議。”


    三加爵弁,亞父唱完詞,我低聲道:“宋禮城忽然撤走人馬,不知是何緣故?我已令王祁派人跟著。”


    亞父微一沉吟,道:“無妨,料想不是為了主公,勿需擔憂。”


    我迴房換纁裳,係赤黃蔽膝,又再出房。


    四加玄冕,彰顯我一方諸侯的身份。圍觀族人與諸將頓時歡聲雷動,有些族人甚至高喊道:“三郎王!三郎王!”我高舉雙手示意眾人悄聲,轉向亞父,等他賜字。亞父高聲向我道:“意兒,你今日加冠成人,為父特賜你冠字‘砎堯’,惟望你今後‘砎如石焉,明如堯舜’。”


    我向亞父再三稱謝,心知亞父是在委婉提點我心腸不夠狠硬,是將來坐天下的大忌。


    取字完畢,趙儲芫、羅靈通、孫貴立等派出的各方使節紛紛上前道賀,向我獻上賀禮。


    黃昏之時,王祁所派之人迴轉,報曰:“宋禮城趁今日孫貴立去隴焦為其嶽父賀壽之時,率五千騎涉霍河而過,抄近道從後方趕上孫貴立,當場將其斬首。”


    我心中一凜:“這宋禮城好深的謀劃!”與亞父對望一眼,亞父也是麵色微變,半晌道:“宋三太歲,果然名不虛傳!”


    我這才知道,他原先在我麵前種種飛揚驕橫,心直口快毫無城府,都是裝出來的。


    堂外已響起腳步聲,一人大踏步走進來,正是宋禮城。


    他進門向我扠手一禮,笑道:“在下因去斬殺孫貴立,因此不得參與林盟主冠禮,失禮失禮!”


    我心想他無故撤走,我定會派人跟蹤,此一節雙方心知肚明,倒也不必做作,遂應道:“無妨,兵貴神速。宋三將軍今日殺了孫貴立,於杜公麵前,可真是天大的功勞。”


    宋禮城又是一臉得色,卻道:“哪裏哪裏。我大哥查知孫貴立的嶽父今日七十大壽,我二哥領重兵把住了朱襲援兵的必經之路,代將軍守住了天川口,我這才一擊奏效,殺了那孫貴立。”


    亞父笑道:“如今孫貴立已死,杜公與賢昆仲一統葵山西道,賢昆仲所立誓願應驗,都可以娶妻成家了。”


    宋禮城麵上微微一紅,看我一眼,眼神裏難掩喜色。


    我本有意與杜俊亭結善,將妹妹許配給宋禮城,隻是日間所見,妹妹對此人不假辭色,恐怕不願嫁他,因此心中斟酌一番,還是未開口許親。


    宋禮城見我許久不開口,忽然道:“在下此番前來,還奉了杜公之命,要送林盟主一份薄禮,以慶賀林盟主加冠成人。”說罷,從懷裏掏出一份禮單,交給郭靈。


    我隨口稱謝,順手翻開禮單一看,不由得從椅子上站起。


    隻見禮單上赫然寫著“良馬五千匹”!


    亞父見我失態,從我手中接過禮單,也不禁喜道:“杜公大禮,當真如雪中送炭!”


    宋禮城見了我兩人的神態,笑道:“我家主公聽聞林盟主在廣巒失了坐騎,南劍之盟上下缺馬,恰好手上剛到了一批良馬,為示誠意與林盟主修好,願將這五千匹馬贈送給林盟主與南劍之盟。如今既然林盟主身在南汀多有不便,我二哥不日便會派人將馬直接送去積豔山,請林盟主先行派人通傳一聲。”


    我腦中瞬時轉過無數念頭。這五千匹馬即便在紅藍江以北也極其珍貴,我與杜俊亭又素無交情,他為何舍得割愛?他豈不怕我聲勢壯大之後卻與他為敵,到時豈非作繭自縛?抑或他隻是為了與我修好以便共抗朱襲,這才舍得下如此血本?但我曾在討霍威的檄文中直抒一統華夏之誌,他對我又豈會不防?即便他暫定與我聯手,又何必送我如此多的良馬,宋大與宋三又怎會不作力勸而聽憑他養虎為患?


    眼見宋禮城等我迴複,我便向他扠手一禮道:“如此大禮,積豔山上下多謝杜公,請宋三將軍務必將我感激之意帶到。”


    宋禮城慌忙迴禮,道:“林盟主不必多禮,折煞在下了。”


    第二日我大宴鄉裏,也派人將酒肉送去兩處駐軍,隻明令不得喝醉。


    宋禮城卻喝得酩酊大醉,竟當席向我提親,欲求娶睿琛。我想起昔日羅靈通為兄弟羅世昭,還有趙儲芫為長子趙央前來提親時妹妹鬧得不可開交,隻得以睿琛尚未行及笄之禮為由婉拒。宋禮城大為失望,卻並不糾纏,少頃便醉倒眠去。


    深夜,郭靈忽報李十七求見,我忙請亞父過來,想起李十七愛吃燒雞,又吩咐廚下準備燒雞。


    李十七行了禮,神情奕奕地先向我恭喜加冠,又道:“這幾日一路行來,葵山西道都在討論主公冠禮一事,說是主公既已成年,這下數不清的媒婆要上門來給主公提親了,怕是要把小道都踩成大道了。”


    我笑了一笑,道:“杜俊亭剛一統葵山西道,暫不知其下步打算,時局吃緊,我暫無成親念頭。說正事罷。”


    李十七笑道:“正事還是要說到主公的親事。”


    我怔了一怔,他已接道:“我在祿州呆了半年,慢慢與宋二宋禮國手下親信混得熟了,聽得一些杜俊亭的消息,料想多半是真的。據說那杜俊亭家中有老母在堂,已年逾七十。杜俊亭原名叫做杜鐵豹,在洛陽求學之時先生說他名字太不文雅,這才改名叫杜俊亭的。”


    我幾乎將一口茶噴了出來。


    此時燒雞送到,李十七喜出望外,向我道了謝,邊啃著燒雞邊道:“他在洛陽之時與同窗宋逸成為了一個被窩睡覺的好兄弟,學成後還一起結伴遊曆過天下,後來見奢帝弄亂了世道百姓都怨恨他,便暗中謀劃著要做一番事業。之後宋家另外兩個兄弟也跟隨大哥一起輔助他,宋家兄弟三人都是厲害角色,慢慢地便幫杜俊亭在葵山西道裏掙下了一小塊地盤,那可是遠在高緒謀反之前呐。”


    我點頭道:“是啊,遠在高緒之前,天下其實早已狼煙四起,不過是高緒的反叛勢大,令朝廷不能再裝聾作啞罷了。”


    我想起蕭芒以儲君之尊寧願冒險,輕車簡從去勸降高緒,其實也有以高緒為表率相勸其他反賊迷途知返之意—高緒反賊聲勢如此之大,一旦投降,朝廷仍願既往不咎,又何況其他小小反賊?


    李十七已吃完一隻雞,又拿起第二隻道:“那杜俊亭五代單傳,他那在堂老母見麵必催他娶親,杜俊亭始終推脫說不闖出一些名堂不成家,後來更是嚇得連老家也不敢迴。等到他年滿三十這年,他老母絕食三日,終於逼著杜俊亭娶了桐州的冒氏。”


    亞父搖頭道:“五代單傳卻不思留後,這杜俊亭太也奇怪!”


    李十七接下去道:“婚後一年,冒氏生下了一個女兒,杜俊亭老母眉開眼笑,疼愛得不得了。隻是後來不曉得為何,始終再沒有個一男半女。杜俊亭老母情急之下又不停張羅給他納妾,似乎不下五、六房,隻是杜俊亭極少……那個……嘿嘿,據說他一心要統一葵山西道,日日隻和宋氏三傑廝混在一起。”


    我點頭道:“他倒有大誌。”


    亞父道:“那杜俊亭之女如今也早過了及笄之年罷?”


    李十七道:“那杜家大娘今年已十七歲了,早過了及笄之年。隻因杜氏一門隻她一個後人,全家人都拿她捧在掌心,不舍得她早早出嫁,一直未行及笄之禮。”


    他看向我笑道:“隻是上個月,杜俊亭忽然給女兒行了及笄之禮,眼看是有了嫁女兒的打算。”


    我暗覺不妙,李十七已接道:“原來杜家大娘誰都看不上,獨獨看上了主公,和杜俊亭吵著鬧著一心要嫁給主公。”


    我想起了妹妹睿琛,也是這般任性妄為,煩惱頓生,不禁緊緊皺眉。


    亞父卻喜道:“好啊!意兒正到了娶親之年,杜家小娘子家世也算配得上,不如就此結了良配,那杜家無子,定會傾家蕩產嫁女兒,意兒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葵山西道收入囊中了。”


    他想了一想,又問李十七道:“你可打聽得杜家小娘子相貌品性如何?可配得上主公?”


    李十七雀躍應道:“我曾遠遠見過一麵,相貌雖比不上我家小娘子,但也是不錯的。據宋禮國手下親信說,她品性也好,雖然全家都拿她當寶,她也沒有驕橫到無法無天,反而待人很是親切,連待奴仆婢女都很和善。”


    亞父喜氣洋洋地向我道:“既然如此,那杜家小娘子也算配得上你,不如就此定下罷。難怪杜俊亭一送便是五千匹馬,原來是有結親之意。我原本想著將睿琛嫁給宋禮城以求兩家結親,如今可就更好了。但咱們也不必先開口提親,杜家定是比咱們更急著嫁女兒。”


    我見亞父毫不征詢我的意思,有些不快,又覺得為了得到葵山西道而娶杜家之女難免有些投機取巧,失了君子本色,何況我暫不能接受妻室,隻搖頭道:“亞父見諒,我暫不打算娶親,此事稍後再說罷。”


    亞父臉色一沉,嚇得正大啃第三隻燒雞的李十七立時放下燒雞,慌忙告退。


    注:唱詞出自《禮記》;“砎如石焉”出自《晉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停淵駐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鑽石星辰一瞬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鑽石星辰一瞬間並收藏停淵駐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