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帝。”


    “番邦使臣何必拘禮,快請坐。”


    招待番邦迎親使臣的最後一晚,席間,珍饈美饌,歌舞升平,極為熱鬧。


    懷心公主出嫁相關事宜,皆以商榷準備完善,隻待良辰吉日送親隊伍便可出發。


    今晚過後,迎親使臣們均不得入宮,隻能待兩日後懷心出嫁隊伍送親,方可進宮迎接。


    招待番邦迎親使臣的最後一日,皇後杜有姝姣好如花的麵容上,幾抹難色,軒轅稷也深知其緣由。


    她看向右丞相的眼神裏,分明帶著怨恨和埋怨,像極了此前看向自己的眼神,知道一手策劃送出懷心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那滋味想來必定不好受吧。


    酒杯背後,一抹狡黠陰狠的笑容,出現在軒轅稷俊朗的麵容上,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平靜道。


    “懷心到底是朕與皇後自小疼到大的公主,難免驕縱,猶記五年前,懷心不知為何突然要養一隻小狗,朕與皇後向來不喜歡那玩意,便不答應。”


    “誰想,懷心整日吵著鬧著要小狗,朕無奈隻得派人尋來一隻狗崽給她。”


    坐在軒轅稷身旁,神情恍惚的皇後,迴憶起懷心的童年時光,神色不禁柔和起來,過往的點點滴滴到底是良藥。


    “哈哈哈皇帝真是疼愛懷心公主,我們可汗能娶到公主,定是會加倍疼愛。”


    眼睛一凜,軒轅稷察覺到皇後周身的低氣壓,也是想來那可汗隻是比右丞相小了幾歲,據傳蓬頭垢麵,胡子拉塞,儼然是不能同懷心與之相配的。


    [離間人心,實在太簡單了。]


    觥籌交錯間,該點到的都點到了,軒轅稷也不再多言,讓大家在坐的大臣使臣們盡情享用。


    軒轅稷則是聽著樂聲,一個勁兒的往堂溪伏清碗裏放吃的。


    “阿清,嚐嚐這排骨。”


    “唔,謝謝阿稷,我的盤子要放不下啦。”


    軒轅稷抬眼看去,微怔,這張臉、微微鼓起的嘴巴……


    [林侵曉……]


    [好像很久沒有和他一起用膳了,也不知他有無按時用膳……]


    “阿稷你怎麽了?怎麽呆呆的?”


    冷不丁被出聲打斷的思緒消失,軒轅稷迴神看向堂溪伏清。


    “我沒事,你多吃些。”


    說著大手摸上了堂溪的腦袋,眼神裏滿是軒轅稷自己也料想不到的柔情。


    ……


    “林公子快看我拿迴來了什麽!”


    正在擦拭桌子的林侵曉,聽到翠柳這般高興激動的聲音,放下擦布轉身看向她。


    隻見翠柳提著食盒,“噔噔噔”的跑來,靈活的將食盒放下、打開蓋,入目即是色香俱全的食物。


    “糖醋排骨!?”


    看看糖醋排骨,又看向得意洋洋笑起來的翠柳,林侵曉眉眼間也不禁露出了些喜色。


    “你是如何得來的?”


    “嘿嘿我自有辦法,我們都幾日不見葷腥了,快點吃飯公子,我好餓啊。”


    “好。”


    同翠柳一起將飯菜擺在桌子上,米飯、青菜、土豆絲、當然還有糖醋排骨。


    林侵曉本是對吃食並不熱衷,能不挨餓便心滿意足,可是連著幾日的青菜和土豆絲,確實讓人覺著乏味。


    翠柳先前也同膳房的人理論過,可宮裏就是這樣,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林侵曉覺得他們說得對,自己本就是上不了台麵的男寵,走運和堂溪大人長得幾分相像,博得皇上恩寵,風光無限了幾日,眼下正主歸來,替身當然隻能灰溜溜離開,哪還敢奢求什麽錦衣玉食?


    “翠柳,今日可還有人傳紙條給你?”


    “唔?奧!”


    “沒有了,林公子不必擔心,林師父既已經寫信給你報了平安,想來定是想讓你安心處理自己的事情。”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林侵曉覺得翠柳說的有道理,既然師父已經安全了,自己便不再受那官差的脅迫,自己也無需再待在皇宮內了。


    “狗皇帝將公子你呃……哼!竟然還克扣公子的飯食,早晚得遭報應!”


    “翠柳你忘了我說的,要慎言。”


    翠柳怒其不爭,一下子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叉著腰轉身衝著正門就開始指天大罵。


    “什麽嘛!左右他也聽不到!真沒想到那狗皇帝如此狠心,好些日子了,竟一次也不來啟安宮,負心漢!”


    “好了翠柳,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了。”


    “……”


    身後細若蚊呐的聲音,讓怒氣衝衝的翠柳一下子蔫了,像是霜打過的茄子。


    ……


    最初隻知林公子與自己相似的流浪經曆,逐漸林公子告訴他有人以其師父要挾,逼迫他進宮,後來才知一切的開始,竟是因為林公子和堂溪大人相似的臉。


    [若不是這張臉,林公子也不必遭受這般侮辱。]


    翠柳對堂溪伏清不太熟悉,偶然間見過幾次,眉眼間確有幾分相似,但林公子絕不是堂溪大人。


    沒有失去記憶的堂溪大人給人的感覺,宛如夏日裏襲來的涼風,亦或夜色下皎潔的白月光;而林公子則是冬日過後的春風,還時不時夾雜著毛毛細雨。


    總之,翠柳一點沒將林侵曉同堂溪伏清混淆,林是林,溪是溪。


    “公子你多吃點排骨嘛,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不吃可惜了。”


    林侵曉剛準備開口,翠柳便出聲打住。


    “林公子別問了,我在宮外自己靠自己會這麽大,怎麽可能沒點本事在身上呢?”


    左右搖晃著腦袋,小鹿眼眨呀眨,林侵曉真是被眼前的小太陽感染了,了然後便不再多問,隻是笑著囑咐她要小心,這幾日的飯菜也是在宮外常吃家常菜,沒有什麽吃不慣的,不必為了他幹危險的事。


    “是是是!我都聽公子的,公子也要聽我的。”


    ……


    ……


    “阿稷,我真的不能和你睡一起嗎?”


    軒轅稷看著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祈求討好似的堂溪伏清,一時哭笑不得。


    “你若是恢複記憶,定要羞得麵紅耳赤,指著朕要朕忘記這件事。”


    “阿稷笑起來真好看,阿稷以後多笑笑。”


    [好熟悉的話,為何覺得似曾相識呢……]


    一雙手突然在眼前上下晃動,軒轅稷不再思索那句話,催促著堂溪伏清去偏殿休息。


    誰知孩子心性的堂溪伏清,緊緊盯著自己的雙眼,褪去孩子般的稚嫩,一臉正經,好像能洞察人心。


    “阿稷的床,是不是要給其他人睡?”


    “呃……什麽?”


    “是不是那日我們迴來,碰上的那位和我很像的大哥哥?”


    軒轅稷唿吸一滯,緊接著漠然的聲音響起。


    “他和你一點也不像。”


    堂溪伏清看著皺起眉頭的軒轅稷,下意識地伸手去碰,卻被其重重擋了下來。


    “唔好疼,”堂溪伏清不明白這是怎麽了,“阿稷你怎麽這樣,我們不是好朋友了嗎?”


    “對不起,阿清,我方才……方才……阿清沒事吧。”


    “哼,那我就原諒你了。不過你下次不可以打我的手。”


    軒轅稷點頭答應後,一時沉默無言。


    堂溪伏清試探地在軒轅稷臉掃了掃,還是說出了心裏疑問,“既然阿稷留著床位給他,為何不將他尋來?”


    “……”


    “我惹他生氣傷心了,他不會願意跟我迴來的。”


    看著眼前阿稷落魄失魂的樣子,像極了他印象裏的阿稷,故而那段曾經開到他記憶複蘇。


    “你彌補了嗎?你不去請求他的原諒,難道還要他給你道歉嗎?”


    “……”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我困了,明日還有事處理呢。”


    離開前,堂溪伏清迴頭看了一眼殿內的帝王,原來孤傲的雄鷹也會低下高貴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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