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溝通,最忌暴露底牌。


    但雲枝想,這個男人願意為她放棄子嗣,知道她最不堪的一麵,依舊排除萬難、顛倒乾坤,與她結為夫妻。


    這樣的一個人世間難求,值得她冒一次險,也值得她交一次底牌。


    “跟在師父身邊,與跟在你身邊是不一樣的,看起來跟在你身邊地位更高,但我必須顧全你的顏麵,事事以你為先,遇到分歧,必須為你退讓。”


    “長此以往,我不甘心,也會消磨我們之間的感情。”


    “跟在師父身邊,對我來說是個正正好的位置,既不會太高招致大家反感,遇到太多阻力,在獨當一麵之前遭到排擠,功虧一簣,也不會太低,對什麽都無能為力。”


    “師父處理的政務涉及方方麵麵,我能最快速的了解整個國家的運轉,而我想要改變的領域,也不僅僅局限於一個方麵。”


    “阿玦,你的愛或許會永遠在,或許某一天會消失,但我要在你的愛消失之前做很多事,將女性徹底嵌入大桓的權利體係。”


    “我要讓將來想往上爬的女人有例可循,要讓所有開口閉口‘自古以來’的男人閉上嘴。”


    “要讓將來的某一天,你想讓我滾蛋的時候,我可以離開你的棗園,你的寢居,但不用離開我的職位,不用交出手中權力。”


    “對不起,我這個人生性涼薄,萬事往最悲觀的程度考慮,就算已經嫁給你,我也改不了。”


    眼前的女人梳著婦人的流雲髻,烏發上別著他親自戴上的梅花,步搖在她身後輕輕搖墜。


    趙玦想到大婚那夜,聽聞依芒公主企圖聯姻的消息,她說大不了怎麽來便怎麽迴去。


    他低頭輕輕一吻她的紅唇:“愛你鮮妍,也愛你暗淡,愛你熱忱,也愛你涼薄。”


    雲枝睜大了眼睛,心中暖流淌過。


    他又親吻她的眼睛:“若真有那天,讓我滾出你的床榻,你的寢居。”


    雲枝忽然抿緊了唇,抓住他的衣領,快步走向主殿。


    門口的守衛行禮未半,雲枝揮手:“全部退下。”


    趙玦心頭一緊:“你要幹嘛?”


    雲枝在他身後關上房門,脫掉自己的披風,解開自己的衣帶,彎著唇一步步朝他走近。


    趙玦盯著她曼妙的身體,人卻一步步後退:


    “不行……還有三個月,不行!”


    雲枝上前貼住他的身體,仰起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結。


    男人喉嚨裏“咕咚”一聲,眼睛都燒紅了,卻還是嘴硬:


    “枝枝,現在不行……”


    雲枝一把推上他的胸膛,不費吹灰之力將男人推倒在床。


    上前跨坐在他腰上:“有一百種方法。”


    翌日清晨,趙玦抱著懷裏的妻子愛不釋手:“你這個妖精!”


    雲枝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酸軟的手推開他:


    “什麽時辰了?”


    男人摟緊她的腰肢:“再睡一會兒。”


    雲枝卻睜眼看了看天色,掙紮著爬起來:“別纏了,今日要去府衙。”


    出門之前,趙玦親得難舍難分。


    雲枝心想不去他身邊是明智的,就他這抓住兔子不撒手的做派,去了他身邊還能有什麽心思理公務?


    府衙。


    曹司徒推開門,雲枝剛插好一束紅梅,擺弄到自己滿意。


    迴頭笑望著來人:“師父晨安,王大人晨安。”


    與從前一樣的裝束,中性利落的服飾,馬尾高高束起,沒有花鈿,沒有耳璫,整張臉不施粉黛。


    曹司徒與王術的交談戛然而止,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王術看看兩人:“拜見殿下,昨日太子還說……殿下怎麽來了?”


    雲枝走到曹司徒跟前,行了個弟子禮:


    “我要學習的還很多,師父可不要趕我。”


    她帶來一股梅花的香氣,淡雅而沁人心脾。


    曹司徒的眼角緩慢的漾開笑意,“殿下那裏說好了?”


    雲枝點頭,身後的馬尾甩動:


    “這幾枝梅花是殿下幫我摘下送給師父的,師父要快點教到我出師才行啊。”


    曹司徒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讚賞的看著她。


    大婚前,太子就對雲枝有了安排,在他這裏隻是過度。


    大桓終究姓趙,他雖覺得太子操之過急,但也不便過於反對。


    在京城的時候,他頭上壓著晏丞相竇國舅等人,一腔抱負難以施展,保下大理寺已經很吃力。


    浸淫官場至今,他深知權力的重要。


    雲枝是一個巨大的意外,沒有先例可遵循,也沒有經驗可借鑒,他也有些擔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未必正確。


    可這姑娘比他想象的踏實,也有意思。


    暮雲關與京城太不同了,這裏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想要出師,那就得比從前更加用心。”


    “好的師父!師父,昨日弟子請教了道學蘇大人與工部、戶部兩位大人,弟子現在有幾件事想這麽做……”


    濤聲閣最大的一間辦公閣屬於趙玦,但他整個上午都沒有出現。


    午間,雲枝問趙玦在何處,武振說:


    “方才黑哥派人來說了聲,殿下去機關營,大約晚上才能迴來。”


    “怎麽臨時去?”


    機關營與炮營設在一處,那可在山裏。


    而且昨夜今晨,趙玦都未與她提起隻言片語。


    “黑哥說,是機關營傳信有重大突破,太子親自去看看。”


    還有突破?


    大婚那日的鳳舞九天已經夠震驚眼球了,他們又做出了什麽?


    雲枝心癢得很,恨不能親自去看看。


    “娘娘,太子妃娘娘!”


    趙玦不在家,雲枝轉身就要迴府衙,忽然聽到有人唿喊,駐足迴身:“寧悅?”


    謝寧悅跑到她跟前:“娘娘忙了一上午要吃飯吧?能不能讓小女做個東?”


    這姑娘眼睛一看就機靈,不知道肚子裏打著什麽主意:“好啊。”


    謝寧悅與昨日不同,穿著幹淨利落的胡服。


    她帶著雲枝進入附近一家私密菜館,熟門熟路找到雅間,裏麵竟還有一個差不多打扮的姑娘。


    隻不過比她更年長穩重一些。


    女子恭候在一側:“臣女謝家二媳李氏,拜見娘娘。”


    雲枝看向謝寧悅:“你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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