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掛在臉上,幾乎凍成了冰。


    雲枝抬起袖子狠狠一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趙玦下了馬,將她抱下馬背:“還是這麽愛哭鼻子。”


    身後那些人,連同武振和吳爽哈哈大笑起來,阿勝看了她一眼,甩了甩馬尾,海東青沒入夜空不見了蹤影。


    雲枝一把推開趙玦,他後退一步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語愈發放大。


    雲枝看著他,黑了,更壯了,一身風塵仆仆。


    不變的是那雙好看到令人心驚的眼睛。


    那雙眼睛含著溫柔繾綣的笑意,就那麽凝著她。


    設想過一萬次的重逢,她一萬零一次的想要落荒而逃。


    該怎麽麵對他?他會是什麽反應?


    以後又該怎麽辦?


    北驍軍大勝,他的前途一片光明,而她原來的身份見不得光。


    留在他身邊,做一個見不得人的影子嗎?


    那豈不是跟在雲崢身邊一樣?跟她從前的追求豈不是背道而馳?


    可是雄鷹帶來他的消息,便忍不住向他飛奔而去。


    她今日沒有做偽裝,臉是自己的。


    沒有華服,沒有盛裝,素淡到了極點。


    因為哭泣,眼皮和鼻尖淡淡的粉紅,眼睛濕漉漉的。


    趙玦收斂了笑意,緩緩靠近她。


    雲枝定定看著他,忽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是真的。


    眼底又有了淚意。


    趙玦眼一熱,握著她的手緊緊貼著自己的臉:“對不起,嚇到你了。”


    雲枝鼻頭一酸,無聲掉下大顆大顆的眼淚:


    “王八蛋,我以為你……你不打算迴來了。”


    他將藏寶圖給了費序,軍餉給了北驍軍,天大的功勞送給自己和佛手,自己卻深入敵後,無人知道去向。


    雲枝以為他不打算迴來了。


    豈料到他帶著幾百個人,還有個居心不良的雲崢,就敢萬裏迢迢去刺殺敵國大汗,這人怕不是膽大包天。


    趙玦擁住她,密不透風圈在懷裏:


    “我心有牽掛,還沒到舍身成仁的境界。”


    “王八蛋。”


    “我發現你當了幾個月男人,脾氣越來越大啊。”


    “受不住就滾!”


    “我喜歡。”


    “要不要臉?”


    “要什麽臉啊,知道你心中有我,我都快樂上天了。”


    “油嘴滑舌!”


    趙玦握著她的手貼在心髒的位置,那裏的跳動有力而雜亂:


    “什麽都好,沒騙你。”


    雲枝安靜下來。


    “你在京城千方百計甩開我的人,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方求了長公主一件事,你現在就是站我眼前也認不出來。”


    他說的是棕馬阿勝。


    華霄認出她也是憑那匹馬。


    千算萬算,沒想到陪她浪跡天涯的好夥伴竟然是他親自馴的。


    雲枝還氣不過呢,聽他祈求似的說:


    “以後不許這樣了,下一次消失,我又去哪裏找你?”


    雲枝無法抑製的從心底湧出濃濃的疼惜。


    心疼男人會倒黴。


    可這個時候,什麽狗屁的原則先滾一邊去。


    臉貼在他胸膛的位置,甕聲甕氣:“你受傷了嗎?”


    “沒有,就是累。”


    “迴成陵關吧。”


    “不,暫時不迴去。”


    雲枝搞不懂了:“為什麽?”


    因為山坡的弧度沒站穩,抬起頭時身體往後仰。


    她驚叫一聲,被他順勢摟進懷中。


    “別動,小心滾下山。”


    那些人又哈哈大笑,有膽大的還吹起了口哨。


    雲枝羞憤交加,又掙不脫他的懷抱,直捶他的後背。


    “別打了,惦記我這麽久,打死了不劃算。”


    “我哪有……哪有惦記你?隻不過是戰友之誼!”


    他好脾氣的順著她:“是是是,咱們是戰友,既然如此,我千裏迢迢趕迴來,累壞了,你能支撐我一會兒嗎?”


    說著,身上的力量向她傾倒過去。


    手臂越發用力,將她箍得好緊,閉口在她頸側深深唿吸。


    雲枝渾身僵硬,盡量放鬆自己的身體。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將她扶上馬,隨後自己也跳上去,落在她身後。


    幸虧是夜晚,就算有火把,也不似白天纖毫畢現。


    否則那些人一定能看清她紅到滴血的耳朵。


    這叫什麽事啊?


    他們雖然似乎心意相通,但好像沒到同乘一騎的地步。


    “去哪兒?”


    “私奔。”


    “你能不能說句正經話!”


    他雙臂環著她,腦袋搭在她肩上,不答,隻悶悶的笑。


    一行人往東徐行。


    阿勝跟在趙玦坐騎身邊,腳步跟跳舞似的。


    到了深山,裏麵藏著幾輛馬車。


    趙玦帶她上去其中一輛,用火折子點亮了蠟燭,在昏黃的光輝下看清她打濕的睫毛和粉嫩的眼皮。


    遲疑著,緩緩落下一個吻。


    雲枝心髒咚咚狂跳,在最後一刻偏開臉頰。


    他的吻便沒有落在實處,隻有唿吸噴在她光裸潔淨的肌膚。


    他有一瞬間的黯然,似乎備受打擊,但很快看清她緋紅的耳垂,心情輕鬆不少,移開身體,無聲的笑。


    雲枝大喘氣:“城府很深啊二皇子,這是要把我拐哪兒去?”


    “都說了,私奔啊。”


    雲枝深受震撼,他該不會來真的吧?說話都磕巴了:


    “想殺你的人……從、從……這裏排到鴉城,我才不要跟著你喝風飲露。”


    趙玦俯下身,兩人交頸相擁:


    “吃不了顛沛流離的苦,卻敢來這裏找我?”


    雲枝狡辯:“我不是自己想來的,路上、路上遇到費序那個不要臉的,我我我是看他太窮了,又是個有抱負的好官,不忍心他死在路上才……”


    兩人離得近,男人低頭看著她張合的嘴唇,忽然喊她:“枝枝。”


    “幹嘛?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愛信不信。”


    “你的嘴唇好像桃花的顏色。”


    雲枝瞳孔緩緩擴張,盯著他幽深發暗的眼睛。


    “我可以吻你嗎?”


    雲枝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爆炸了。


    胸膛被碎片轟炸得失去了知覺。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想親直接上嘴不行?這麽問要人怎麽迴答?


    她一個姑娘家,要是同意還要不要臉了?


    他略帶自責的勾了勾嘴角:“我好像不該這麽問,抱歉啊,第一迴沒經驗。”


    說著臉已經在她瞳孔裏放大,溫熱的觸感落在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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