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箭射在將領的羽翎上,引得那人迴頭看過來。


    老費鬆開雲枝的胳膊,朝上麵拱了拱手。


    這家夥!


    也就有天沒投上客棧,傍晚用袖箭獵了一隻兔子當晚餐,竟然就給他盯上了。


    真是個狡詐的家夥。


    雲枝第一次發現老費的力氣居然那麽大,那雙鼠目不再猥瑣,而是有了兩分正派的味道。


    將領三兩步跳下城牆:“閣下是……”


    老費語速極快:“在下新任鴉城縣令,朝廷官文大概下個月到。”


    說著拿出自己的官印和一封信,在那將軍眼前晃了兩下。


    怪不得兩人一路上拚死護著一個破包袱,睡覺都抱在懷裏。


    “葉將軍,我們的抵抗太微弱了,城門居然是木材的,早晚會被攻破,隻能將敵人解決在城外。”


    “本將難道不知道嗎?但鴉城守備軍、算了,文書還沒到,本官無法分辨真假。”


    他隨手薅過一個親兵:“帶下去……”


    老費厲聲道:“待城門攻破,管我是真是假,咱都得一塊兒死!”


    將軍抵到老費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那請問大人有何退敵良策?城裏每天抓的細作不下幾十,你就算是朝廷委派,憑你一個小小縣令,也沒有軍事指揮權!”


    老費毫不退讓:“非常時期事急從權!縣令也有協同指揮權!將軍請給我五百精壯,我們出城繞到敵人後方……”


    “胡鬧!此時開城門與投敵何異?我看你就是……”


    老費忽然抽出他腰間的佩刀,動作快得雲枝都沒看清。


    她嘴巴幾乎張圓。


    路上就發現這家夥滿手的厚繭,自然也起過疑心。


    那這廝說他家貧,一邊讀書一邊還要勞作,繭子都是鋤頭鐮刀打的。


    感情是個練家子啊?!


    她默默退後一步。


    將軍的佩刀,轉瞬間就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比老費高一頭壯一圈的中軍大人一下子啞火。


    老費沉聲道:“本官親自帶出去,若是不敵以身殉國,這勞什子的縣令也不當了!”


    將軍審視的盯著他。


    老費又道:“葉將軍,本官若是細作,大不了這時候砍了你,照樣開城門,速下決定吧!城門一破百姓和糧草都沒救了!”


    雲枝眼皮一跳,原來這裏有糧草!


    難怪那麽多人衝著這座小城而來。


    將軍看著他,兩人的目光隔空打架,雲枝的冷汗都快滴下來了。


    將軍咬牙:“好!但守城軍分了一半去救援朱鹿,隻能給你……”


    “五百,一個都不能少!城中還有許多青壯,多少能頂一頂!”


    將軍咬牙:“副將!點五百人馬給他!”


    雲枝轉身,忽覺脖子一緊,老費將她拎到跟前:


    “你一起去。”


    “尼瑪!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


    “我也沒有,但你運氣好,我相信你。”


    “別!我不值得你相信。”


    老費衝她扯了扯嘴角:“你值得。”


    衝車步步逼近,葉將軍打下一個手勢,城門洞開。


    樓裏麵燃起火堆,敵人視線受擾,不知城門已開,繼續加速。


    衝車被放進來,頃刻間所有敵人就被抹了脖子。


    與此同時,老費帶著五百兵馬疾馳而出。


    脆弱的城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剛剛騙進去的衝車被堵在門後,反而成了我方掩體。


    一出城門,才發現敵軍通通穿我朝平民的衣服,打眼一看就像尋常老百姓。


    但他們各個手持精銳武器,魁梧矯健。


    人數起碼有兩三千。


    在北驍軍的大後方,竟然無知無覺潛伏著這麽多敵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雲枝抱著馬脖子一路伏著身體,不知從誰身上剝下來的鎧甲尺碼不太合身,搖搖晃晃的。


    頭盔上的護耳隨著風和馬上的顛簸,一下一下拍在她的臉頰,就像有個人在一刻不停抽她的耳光。


    如果有幸活著迴去,她唯一受的傷或許就在臉上。


    忍住心底的咒罵,眼看就衝到了敵人的陣營。


    短兵相接,雲枝覺得自己迴不去了。


    老費一直死死牽著她的馬繩,這時候貼著她耳邊說:


    “看到那個黃帽子沒有?去砍了他!”


    雲枝尖叫:“不必如此看得起我!”


    老費跟沒聽見一樣,一刀抽在她的馬屁股上:“去!”


    馬兒揚蹄狂奔,帶著一路尖叫的雲枝。


    “老費你個王八蛋,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啊!!!”


    黃帽子騎馬立在一個小山丘上,身邊圍著五六個打旗兵和一隊親衛。


    那些人將他圍得密不透風,隻能看見一頂黃帽子,根本看不見臉。


    雲枝左右閃身,躲避敵人的大刀,最後一個不慎摔下馬。


    簡直欲哭無淚啊,都說她從來沒有上過戰場。


    跟佛手學的那點三腳貓簡直不夠人笑話的。


    一柄大刀兜頭砍下,被友軍格開。


    老費總算還有一點點良心,派了二十來個人圍在她身邊。


    她喘著粗氣爬起來。


    一隻敵人的馬高高揚起前蹄,看樣子要將她踩成肉泥。


    雲枝來不及思索,打開伏獸鈴拚命搖晃。


    “嘶~~~~~”


    隨著一陣雜亂的嘶鳴,她周圍一圈的馬無分敵我,全部開始自亂陣腳。


    無數馬背上的士兵被摔到地上。


    她趁機躲到一個友軍背後:“救……救命!”


    士兵切瓜一樣砍著敵人:“剛剛怎麽迴事?馬兒怎麽全瘋了?”


    “不知道……”


    雲枝忽然看見,不遠的山丘上,那幾名敵將的馬兒也在不安的躁動著。


    她心頭突突狂跳,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成功。


    但現在已經身陷戰場,沒有更壞的境地了。


    “帶我去那邊!”


    那漢子滿臉絡腮胡,孔武有力,又砍掉兩個攔路虎,吐了口唾沫:


    “走!”


    越到山丘附近,敵軍越密集,雲枝眼看友軍即將力竭,也不管到沒到有效範圍,狂搖自己的手腕。


    好在天助我也!


    山丘上的戰馬全亂起來。


    那黃帽子的坐騎掙脫了牽馬小兵的控製,左突右奔,帶著它的主人跑到了小山丘邊緣。


    可是太遠了,雲枝的三腳貓箭術根本瞄不準。


    “再過去一點!”


    漢子二話不說,衝著小土丘的方向艱難突圍。


    雲枝趁機再靠近一些。


    桓軍身穿銀甲,在一眾平民似的戎月軍中十分顯眼。


    戎月的軍人揚起大刀,大漢負責防衛,雲枝就在那萬分之一個瞬間的功夫,向那黃帽子射出袖箭。


    慢動作一一般,沒入他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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