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怡看也不看趙欣瑤一眼,淡聲道:“還好。”


    感受到她的冷漠,趙欣瑤有些傷感:


    “我如今在公主府,你有空……”


    “公主府門庭華貴,臣女粗鄙。”


    趙欣瑤露出傷心神色:“你……連你也怪我?”


    趙思怡低下頭:“臣女沒這個資格,公主欲往何方但請先行,臣女要迴家了。”


    趙欣瑤有些惱羞成怒,“憑什麽隻能被動受害,反擊也是錯?”


    一陣香風襲來,晏同春大步走到趙思怡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公主怎會犯錯?錯的永遠是別人,普天之下皆有錯,公主也不會犯錯。”


    曹敬之看這個架勢有些腿軟,這些女孩兒一個個可都不是好惹的啊!


    曾經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紛紛與自己決裂,趙欣瑤心如刀割。


    “你們……你們都為了個不相幹的人這樣對我,你們難道都忘了我……”


    到底有男子在場,趙欣瑤隻好將後麵的話吞了迴去,別過臉抹抹擦淚。


    晏同春走到車駕窗邊:“要不然呢?打著為你好的名號罔顧事實?蒙蔽你的雙眼將你當做棋子?還是挑動你的仇恨打磨成一把殺人的刀?”


    趙欣瑤抓緊了窗台:“你胡說!”


    趙欣瑤厭倦而疲憊的深唿吸:“算了同春,她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反省,就讓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夢裏吧。”


    晏同春到底心有不甘。


    她追逐權勢,卻是真心愛慕趙暉。


    他為數不多的關注與留戀給了雲枝,令她心如刀絞,但趙暉死於新婚夜,更是她喜心中永遠過不去的坎。


    她淩厲的看著趙欣瑤:“公主,同為女子,我們如何不能同情你的遭遇?可自己遭遇了不幸,就要無差別的發泄向周圍的人嗎?”


    “那些人為何選你而不是別人?你身邊的人幹嘛去了?是,你是不幸,可我究竟哪裏得罪了你?”


    “如果你不上你母親的當,就不會在喜宴上害我,就不會反害了三皇子,害他被貶、被終身圈禁,你的母親也不會永居冷宮,你就還是陛下最疼愛的公主。”


    “你胡說!母親才不會害我!我們隻是……我們隻是……”


    失敗了而已。


    “是嗎?你即將嫁人,即將養育自己的孩子,若你生個女兒,到時候就看著她的臉問問自己,若她遭遇跟你一樣的事,到底會開解寬慰將她護得密不透風,還是鼓動著她去仇恨、去銘記,去衝鋒陷陣,去做你手裏刺向政敵的刀。”


    趙欣瑤目瞪口呆,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裏串成一條線。


    趙思怡這時冷哼一聲:“誰知道呢?誰知道她會不會變得跟她母親一樣,隻顧爭權奪利,對自己的孩子毫無愛憐之心。”


    晏同春涼薄的勾起嘴角:“還有呢,你往長公主府派了那麽多殺手,真當陛下看不見,還是任由你胡作非為?”


    “別做夢了,隻不過為了等北驍王凱旋後用你聯姻。”


    兩人結伴離去,趙欣瑤久久的愣在當場。


    原來是這樣。


    原來母親不愛自己,她也失去了父皇的歡心。


    那日的事情分明已經暴露,她卻全身而退,隻不過因為她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為什麽要喚醒她呢?為什麽要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


    為什麽……不早一點?


    晏同春乘坐趙思怡的馬車,兩人都沒什麽說話的興致。


    氣氛 如此沉悶,鬆風和細雨都大氣不敢出。


    直到路過原來的天香樓。


    曾經的京城第一銷金窟,因為竇均海之死沉寂了一段時間,如今改換門庭,又做起了從前一樣的生意。


    隻不過老鴇換了一波,姑娘也換了一波。


    唱的卻還是從前的曲。


    趙思怡想起和雲枝一起救了蕊珠姑娘的往事,難免一番唏噓。


    認真想起來,雲枝救過的人不少呢。


    “你知道嗎,當初決定與雲崢退婚,還是她將我勸明白的。”


    退婚之事還沒宣之於眾,永安侯府就倒了,因此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但晏同春有個做丞相的父親,自然略知內情。


    她十分觸動。


    那時候她的視野裏,還完全沒有雲枝這個人的存在,隻聽過兩句她惹趙思怡不開心的花邊新聞。


    “還有這樣的事呢?”


    “嗯,當時好恨她啊,一邊恨,一邊感激,若不是發生後來那麽多事,我也不可能看清楚她到底在做些什麽,想些什麽。”


    她停了許久,才道:


    “就跟現在的公主一樣,所以你何苦勸她呢,人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將來,等她經曆的事兒多了,自然能看明白。”


    晏同春有些失神:“我也沒有高尚的理由,隻是不想讓她好過罷了,那天的催情藥本是下給我的……”


    “都過去了。”


    晏同春仰起頭,很快恢複了清明:


    “在她心中,太子之位應該是三皇子的,如今被六皇子取代,難免遭她嫉恨。”


    “陛下將她賜婚給北驍王世子怕是……等她嫁過去,若還是從前那樣偏執狹隘,難免激怒北驍王,引起邊境不安。”


    “我也沒什麽磊落心思,隻是如今朝局動蕩、風雲際會,我不過希望能在太子妃之位上待得久一些、安穩一點,給自己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大家從小一起長大,同為貴族,各種場合總能遇見,自然而然的做了朋友。


    但趙思怡向來無法與晏同春交心。


    她沉穩內斂,滿腹才學,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


    但趙思怡隻覺得她心思深沉,滿腔算計,是個瓷娃娃。


    笑得爛漫,卻是個假麵人。


    現在聽她一番自白,倒隱約窺見兩分真心。


    許多人的形象在她心中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或許,這就是成長。


    代價太沉重了。


    迴到家,趙思怡疲憊不堪,從前少不更事,在家裏待不住,成天隻想著往外跑。


    現在才知道,家是避風港一樣的存在。


    豐儀縣郊外的山峰,雲枝向著正在重建的城市鄭重三拜:


    “爹、娘,你們安息,我走了。”


    雲朵遮擋了陽光,帶走了身上的酷暑:


    “哥哥……你們若在天有靈,若真的是他,請佑他平安。”


    煙霧隨風四散,她獨自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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