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低頭看著她。


    雲枝撥弄她腰間的穗子:“佛手,你最心軟了,不過這樣挺好的,姑娘家,心軟些好。”


    丁小被雲枝灌了些酒,馬車趕得歪歪扭扭的,停在門口,丁小“咦”的一聲:“任六哥,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


    任六從夜色中走出來:“二殿下給縣主的信。”


    丁小跳下馬車接過:“我會轉交縣主,這又是什麽?”


    任六往她手裏塞一個筷子那麽長,巴掌寬的木盒,看著佛手將酩酊大醉的雲枝抱下馬車:“這是殿下給縣主的賀禮。”


    丁小嘀咕:“他們不是迴北境了嗎?這麽快就知道了京城的消息?”


    佛手迴頭看過來一眼,又若無其事的轉了迴去。


    四海樓上的都是好酒,雲枝醒來隻覺得全身綿軟,並不頭疼。


    喝了半壺冷茶解了燥意,忽見小桌上放著一封未寫抬頭的信和一個木盒。


    她拆開信封,先掉落一把銅鎖。


    她將銅鎖放下,展開信紙,淩厲中略顯潦草的字眼映入眼簾:


    ‘恭賀雲姑娘高升縣主,我已與阿角分兵抵達南陵與滎陽,將謝氏與張氏合力清繳,糧草資財全數送往北境。’


    ‘謝、張兩家已被抄沒,私兵無糧草執事,恐不日將反,但太子已派兵鎮壓,京城無憂。’


    ‘你如今因抗疫有功大受嘉賞,恐惹人眼紅,但無需憂慮,若……’


    “若”後麵兩個字被塗黑,‘京城恩怨已了,若想遊曆河山,北境是個不錯的選擇。’


    雲枝放下信,用銅鎖打開木盒,是一把精致小巧的袖箭。


    她戴在胳膊上,尺寸剛剛合適,放下袖子便被完全遮擋,十分不錯的防身利器。


    再次拿起信紙,南陵和滎陽都在京城以南,不知他北上走的哪條路。


    若是離得近的,京郊正有一條。


    或許他昨日押著糧草與京城擦身而過,得到她封縣主的消息。


    或許他與太子本就暗中來往密切,在她的賞賜還未下來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看他潦草的字跡,大概率是前者。


    但他離京之時,分明沒對張、謝兩家豢養私兵的事發表任何看法,還以為會不了了之,沒想到卻不聲不響就直插兩家大本營。


    怪不得要用替身。


    這些皇家子弟,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雪桐搖著腦袋從外麵進來,端著給雲枝的晨食。


    雲枝接過:“我說你醉了就多躺會兒,這麽早起來幹什麽?”


    雪桐撐著腦袋坐在對麵:“不早了,太陽都快到中天了,再說了昨晚罵那薛家公子罵高興了,我不得早點起來打聽打聽風向啊。”


    雲枝含笑吃茶:“都打聽出什麽來了?”


    “嘿嘿,昨夜的事果然傳進陛下耳朵裏,聽聞早朝有人參了薛公子的父親一本,陛下將奏折扔到薛大人臉上,問他是怎麽教兒子的,教不會的話用不用他老人家幫忙。”


    雪桐快樂的露出潔白的細牙,雲枝無奈點著她的頭:“這下高興了?”


    “高興,咱這陛下雖然幹過的荒唐事兒不少,但這件事辦得很明白。”


    “唉不過,你這消息怎麽來得這麽快?跟誰打聽的?”


    以前光知道她往侯府發展內線很行,沒想到如今打聽朝廷的事也是一把好手。


    雪桐朝外頭一抬下巴:“喏,太子和二皇子的人爭著給咱們送消息呢。”


    雲枝笑容一凝:“以你觀察,他們不是一波人?”


    雪桐認真思索:“不像。”


    太子自張氏殺上槐花巷那天起便在她身邊留著人,至今未撤。


    趙玦留的幾個說是幫她查身世,如今身世已經查明,那些人卻從暗處浮到了明麵。


    為什麽?


    雲枝思來想去,覺得這兩兄弟之間大約是相互合作又相互堤防的關係。


    午後,小麥一臉義憤的說:“崔媽韓媽兩個迴來了。”


    雲枝懶得搭理這兩人,對丁小說:“丟給任六,讓他幫忙送去官府,按律處置,霍媽沒來?”


    “沒有,崔媽兩人說當初是被霍媽騙了,您給的那麽多銀子也被霍媽卷走了。”


    雲枝頭也不抬:“讓官府繼續找。”


    崔媽兩人聽聞主子連見她們一麵都不肯,哭天搶地放聲求饒,被丁小打了啞穴扔出去。


    不一會兒小荷與寒星結伴迴來了。


    小荷還好,寒星一臉悲痛。


    兩人跪在雲枝麵前:“謝主子體恤,恭賀主子榮升縣主。”


    雲枝招手讓兩人起來,補上紅包。


    “寒星,你奶奶……”


    寒星低頭擦去眼淚:“她本就上了年紀,沒挨過,但主子容我床前盡了孝,奶奶讓我給您磕三個響頭。”


    這孩子也是實誠,說著就是哐哐哐三下,聽得雲枝都牙疼,起來額頭挺大一個包。


    雲枝讓小麥給她拿藥擦了。


    小荷家裏則安然無事,雖也有人染病,但及時救迴來了。


    雲枝讓雪桐將所有人叫到一塊:“今天有件事,你們仔細想好了再迴答。”


    “承蒙陛下賞賜,我有了縣主封號,但我無父無母,更無依靠,前路如何還未可知。”


    “你們都看到了,這裏地方小,用不了現在這麽多人,今日誰若自請歸家,我給她兩年的工錢,再給一間鋪麵,消了奴籍,替複良民身份。”


    小麥寒星等人麵麵相覷。


    寒星跪下:“姑娘……縣主!我們剛迴來,您就要趕我們走啊?”


    其餘人見此紛紛下跪,小麥更是急出了眼淚。


    雲枝啼笑皆非:“這怎麽叫趕人呢?我是送你們風光迴家,這不好嗎?你們不想迴家嗎?”


    小麥向來木訥,不善言辭,春寇原本不常在她跟前伺候,這半個來月膽子大了些,上前拉著她的裙擺:


    “縣主,我不似寒星小荷,家裏從小讓我幹活,後娘連頓飽飯也不給我吃,花的用的全緊著兩個弟弟,離了姑娘我無處可去,求姑娘留我幹些粗活。”


    小麥連連點頭:“我……我也要留下,我家在很遠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怎麽迴去。”


    寒星說:“我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如今奶奶已去,我了無牽掛,隻求餘生侍奉縣主。”


    隻有小荷麵色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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