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被搞愣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她來迴走了一圈,語氣平和:“她少小年紀遭了變故,隻與你相依為命,我能理解這種感情。”


    “別說走不走的,為了等你們我餓到現在,你們不餓啊?”


    全大與丁小互視,隨後雙雙拜伏:“姑娘仁慈,我二人從此願為姑娘肝腦塗地!”


    雲枝微笑點頭:“行,去吧。”


    別說她現在身邊除了這兩個,沒有能完全信任的護衛,就是有,也不能放他們離開。


    尤其是丁小。


    方才城外那遭,連曾大都毫無察覺,丁小卻輕鬆發現有人藏在車底。


    那桃花眼看著也是個極有本事的,對丁小都按耐不住好奇和打量。


    這姑娘的本事應當在佛手和全大之上。


    怎麽能輕易放走這樣的人才呢?


    況且她無權無勢,隻有一點雲崢施舍的錢財,收服人心本就艱難。


    相信今日這一遭之後,丁小二人對自己的忠誠會更上一層樓。


    可比另外再找劃算多了。


    忽然歎了口氣,算計人心已經成為她的本能。


    永安侯府,自從虞嬤嬤去後,老夫人謝氏哪兒哪兒都不痛快。


    宋嬤嬤年紀與她相仿,但伺候起來一直不如虞嬤嬤順手。


    更別說眀淳這些年輕人,平日裏爭寵拈酸得心應手,做起事來卻毛手毛腳。


    這日夜裏,屋裏的炭火燒得比往日更旺,老太太夜裏捂出一身汗,才將下半夜就上了火。


    一時貪涼掀了被子,這下更糟,受了涼。


    府裏急忙招了郎中,侯爺和夫人,並世子與大小姐齊聚福壽堂。


    永安侯雲牧擔憂得轉來轉去。


    最近京城死了不少人,除了官宦之家年邁的家眷,還有不少正值壯年的同僚。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陛下此番如此興師動眾,除了向天下表明誠孝,更深層次的意圖卻是清除異己。


    京城裏的達官顯貴無不風聲鶴唳,就怕哪一天鍘刀懸到自己家頭上。


    因此太後靈堂上的氣氛日益肅穆,許多人都哭得真心實意。


    他倒不擔心侯府出事,畢竟亡父當年的作為,至少在陛下駕崩之前,可保永安侯府安寧榮華。


    隻憂心這時節辦喪事不易,高官顯赫都在宮裏,一應喪葬物資也多有短缺,聽聞連做法場的道士、和尚等都供不應求。


    若母親在這個節骨眼上離世,隻能潦草下葬,委屈了老人家。


    她一輩子受盡波折,為了侯府殫精竭力,若真簡辦了身後事,他愧對列祖列宗。


    再者,朝中如今去了許多官員,不乏三品以上。


    他雖有爵位,在朝堂的職務卻隻是個五品。


    國喪之後,朝中勢力定要重新洗牌,自己這個純粹的忠臣,自然有爭取的機會。


    若母親去了,則需丁憂致仕,等守完孝迴來,黃花菜都涼了。


    思慮重重,少不得吩咐郎中好生醫治。


    張氏和雲幻兒私心裏,是巴不得這老太婆早登極樂。


    若真在這檔口去了,還能免了自己一家日日進宮為太後守靈,至少可在家休息七日。


    尤其張氏,近半年來她對這婆婆積怨已深,但她更知道,現在是侯府再進一步的關鍵時刻,任何人都掉不得鏈子。


    隻好將私心裏的願望藏得嚴嚴實實,真心誠意的祈求菩薩,讓婆婆快點好起來。


    第二日,老夫人還是很不好,雲牧便隻帶著一雙子女入宮,向大內總管稟報母親病重,留下妻子侍疾。


    大內總管張慶之忙關切道:“老夫人生的什麽病?可要緊?”


    雲牧對這個權傾朝野的宦官恭敬的半垂著頭:“謝公公記掛,隻是昨日夜裏伺候的奴才疏忽,老人上了火,又年紀大了體弱的緣故。”


    “母親北麵痛哭,太後生前仁慈隱惻,為天下女子表率,她卻病體難支,不能日日為太後守靈,實在難過非常,深感愧對聖恩啊……”


    張慶之一揮拂塵:“阿彌陀佛,老夫人的這份忠心,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忍怪罪。”


    隨後果真告訴了陛下。


    天子特派禦醫前去永安侯府,為老夫人診治。


    這還是國喪期間頭一迴,永安侯府的榮寵可見一斑。


    雲家幾人被倍覺麵上有光。


    雲幻兒跪著的身姿越發挺拔。


    忽然,門口響起太監陰柔細長的聲音:“二皇子駕到——”


    她猛地迴過頭,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便直直撞進她的眸子裏。


    有先反應過來的,紛紛起身行禮。


    趙玦聲音憂傷:“祖母靈前,不必多禮。”


    說著邁步進入靈堂,撩開孝服下擺,跪到蒲團之上。


    太監為他點了三根香,雲幻兒看著他恭敬下拜。


    她開始猜測,他現在是怎樣的神情呢?


    二皇子的母妃出自太後的娘家,生下他就早逝,太後是他幼時最親近的人。


    後來西北戰事一打就是十年,華將軍從一軍將領打成了異姓王,數十萬大軍把控了王朝整個北部防線。


    華家傭兵自重,皇帝坐立難安。


    華家為表忠誠,天子為表信任,兩人互送了一個兒子。


    從京城送去西北的,自然是與太後最為親近的二皇子。


    他離京已有三年了。


    當年送他出城的人,如今安靜的躺在華麗的棺槨之中。


    他一定很傷心吧。


    好想靠近他,與他說說話,安慰他別太傷心。


    可他拒絕了所有人的關心,眉目沉默的跪在太後靈前。


    近午時,張慶之親來宣召:“陛下宣二皇子覲見。”


    他站起來,身量比所有人都高,視線不為任何人停留。


    他走後,肅穆的靈堂開始竊竊私語。


    “二皇子怎麽迴來了?”


    “太後舊部都被清算,他這時候迴來孤立無援。”


    “竟然並未拜見過陛下,就先來了靈堂嗎?”


    雲幻兒悚然一驚,看向父親和哥哥。


    永安侯微垂著頭,一臉的諱莫如深。


    直至歸家,她還魂不守舍。


    夜裏寢食難安,她臉上擦了粉去福壽堂:“母親,明日換我在家中侍奉祖母可好?”


    張氏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疼惜不已。


    這段時間她真的變了很多,越來越有世家貴女的風範。


    “好。”


    翌日,刻著族徽的馬車駛向皇城,雲幻兒往祖母的湯裏加了少量蒙汗藥。


    老人喝了藥很快睡去,她給眀淳使了個眼色,隨後喬裝一番,獨自從後門離開。


    雲枝正在耳房與不倒翁搏鬥,丁小跑進來:“姑娘姑娘,雲大小姐一個人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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