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鬆地太過頭了。」沈小滿睜眼,嚴肅說:「我要努力,畫出讀者都喜歡的漫畫,以後就算你的生意出問題了,沒錢吃飯,咱們倆也不會喝西北風的!」


    裴知焰在心裏默默嘆口氣。


    他捏捏沈小滿的臉蛋,道:「這麽瞧不起我的本事?」


    沈小滿嘻嘻沖他傻笑,兩頰圓圓鼓起,「我這叫居安思危。你們裴家兄弟太多啦,還有好多親戚什麽的,水那麽深,要是聯合起來背刺你怎麽辦?所以我得做好準備。」


    裴知焰微微眯眼。沈小滿說得有道理,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要真讓廢物們聯合起來,還真有點危險。


    畢竟他們手裏也捏著點兒股份。


    還沒往深裏思考,就聽沈小滿滿懷信心道:「到時候,就換成我來養你!我一定給你吃很多好吃的,絕對餓不到你。」


    「好。」裴知焰吃了滿滿一口新鮮畫好的大餅,心裏發軟,甜滋滋的。


    「所以我要畫畫去啦。」沈小滿試圖逃離被窩。


    毫不意外被裴知焰按住,大手按在他後腰,愣是壓在自己身上。


    「崽崽,聽話。」裴知焰拍了把他屁股。


    「……」


    沈小滿知道他溫聲細語裏夾雜的「威脅」。


    如果他不乖乖睡覺,裴知焰一定會動用非常規手段,把他留在被窩,這一留,明天他就別想從床上爬起來了……


    沈小滿艱難思考,後退一步,「那我先把第一章 發布。」


    裴知焰:「需要很久?」


    沈小滿:「很快的啦,我都在草稿箱編輯好了。」


    裴知焰這才點頭,允許沈小滿摸手機。


    沈小滿的處女作,打算在微博免費連載,賺賺人氣。


    他思考許久,還是用了原本的大號。


    一是粉絲量夠多,曝光足夠,放棄很可惜;二是他覺得自己的畫風很特殊,早晚會被扒出來馬甲,不如一步到位。


    「要發了嗎?」裴知焰把下巴擱在少年肩窩,溫熱氣息噴灑,從背後環抱住了他的腰。


    「……嗯!」


    沈小滿深吸一口氣,按了發布。


    手機轉圈,隨即刷新出新鮮發布的博文。


    0點讚,0評論,0轉發。


    沈小滿壓住忐忑心情,鎖屏塞進枕頭底下,轉身撲進了裴知焰懷裏。


    「睡覺睡覺不管了,明天再看!」


    第77章 崽崽別哭


    ◎「你每天都要親我,抱著我睡覺。」◎


    沈小滿做了一晚上的夢, 亂七八糟。


    夢裏有他站在領獎台上接過獎盃,有死忠粉激動地喊他名字,有劇情畫得一坨屎被寄刀片……


    還有他前生的零碎場景。他把沙子一樣稀碎的心努力捏成塊, 強撐著打起精神, 穿好洗掉色的衣服,有意識挺直腰板, 抱著布滿細小摺痕的破文件夾,走出陰暗蝸居多年的城市破舊危房。


    久不見的陽光刺地沈小滿眼痛,他心裏惴惴不安,懷抱著一丁點對人生再啟的希望,尋找去往市中心的路。


    他帶了份精心繪製的黑白漫畫,畫在厚實a4紙上。紙張質量很好, 是他在附近學校高考結束後,去垃圾桶撿來的, 還被同樣目的的老頭用棍子打了。


    今天他鼓起勇氣, 想到一家漫畫雜誌碰碰運氣,現在雜誌都要彩色漫畫的投稿,他的錢隻夠買黑筆,掃描發去郵箱一定會被斃稿,但去現場, 說不定能求求情。


    文件夾裏還有手繪插畫, 他另外約了家小超市的麵試, 如果漫畫實在過不了,就試試去做美工,掙兩口飯錢。小公司製度不完善還坑人, 很多不給交社保, 反而讓沈小滿有種安全感, 這樣誰也找不到他,他既能光明掙飯吃,又能繼續做陰暗角落的老鼠。


    或許都會很順利呢。


    那他就認真地好好活下去,不然媽媽在天上看著他頹廢厭世,會很傷心的。


    人行橫道,紅燈轉綠,沈小滿迫不及待邁出腳步。


    急剎車聲刺耳地如同利劍,貫穿生命,貨車毫不留情碾過了他。


    草稿紙從文件夾壞掉的封口飛出來,如同慢鏡頭的漫天飛雪,紛紛揚揚撒了滿地,刮來零散幾張,蓋了血肉模糊,筆痕漸漸被血色染透暈花。


    一切趨於極慢,仿佛墜入深淵。


    夢裏意識斷線的瞬間,沈小滿猛地睜開眼。


    「別哭,別哭,崽崽,小滿,有我在這兒,不用害怕……」


    他意識懵懂混沌,好像被緊緊抱著,一隻溫熱的手在撫摸拍打他的後背,冰冷僵硬的四肢逐漸有了知覺。


    沈小滿動了動腦袋,抱著他的人立刻察覺。


    「醒了?」男人捧住他臉,低頭啄吻在他臉頰,蹭掉眼淚,低聲說:「做噩夢了嗎,抖地這麽厲害,晃也晃不醒。」


    「嗯。」沈小滿聲音啞啞悶悶的。


    他扭著身子,往裴知焰懷裏靠了靠,抱住熱源。


    閉上眼抵在裴知焰胸前,沒流幹的眼淚順著眼角滾落,浸濕對方的睡衣領口,沈小滿長長舒了口氣,耳畔的有力心跳如此真實,漸漸把他從夢魘泥潭中拔出,讓他清醒。


    裴知焰不說話,隻抱著他,手掌撫摸少年髮絲柔軟的後腦勺。


    摟在懷裏的瘦窄肩膀,很快又開始顫抖,幅度越來越誇張。


    與此同時,沈小滿的嗚咽聲控製不住。


    他在裴知焰懷裏嚎啕大哭起來,像失去最珍貴的東西,也像劫後餘生的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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