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兄。”嚴淮屹撥開程遠的手臂,冷冷地打斷他,“在下如何不要緊,可公主身份尊貴,實在不容旁人置喙,何況我與公主之間絕非你想象的那樣,絕沒有什麽…勾引之說。”


    程遠見狀,愣了一愣,暗自腹誹這侍衛比他想象的還要古板。


    然而,他的嘴上卻不肯示弱,笑著地繼續道:“哦?是嗎?但昨夜那場景,你抱著殿下,殿下抱著你,你們二人紅著臉,形影相依、十指緊扣、如膠似漆…可真讓人遐想無限啊!”


    嚴淮屹頓時耳廓發紅,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要將身邊的涼風吸入肺腑,可是還未等到發話,就趕上舒兒前來催促,叫他們別再閑聊。


    無奈,他隻好無視程遠的目光,收斂情緒,翻身上馬。


    最前邊的馬夫揚鞭,眾人向黃龍門的方向出發。


    “你怎麽這麽正經?”那程遠也上馬,夾緊馬腹追了上來,“來來來,教教我你的絕技,下次我也能風風光光地抱起哪個公主、郡主的。”


    “言多必失,程兄自重。”


    “無趣。逗你,你哭喪著臉;罵你,你還是哭喪著臉,一點反應都沒有,殿下怎麽會看上你這種人呢?誰家女子遇到你都要被你無趣死了!”


    話落,嚴淮屹突然轉過身來,麵帶幾分疑惑:“在下…很無趣?”


    瞧這白衣侍衛認真的模樣,程遠心裏竟有些發虛,摸了摸鼻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不是為兄要看扁你,隻是你說話確實有點無趣…”程遠聲音弱了幾分。


    得到肯定,嚴淮屹輕歎氣,蹙緊眉頭轉迴了身子。


    不料此刻城門口傳來喝令聲。


    原以為浩浩蕩蕩的隊伍足以免去嚴查,不料卻被叫停,要求逐一檢查。隊伍陡然間停下來,塵土飛揚間,一片緊張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江易秋自然猜到是在黃龍門受攔阻,她從小窗探出半個腦袋,眉頭微微皺起,不由得有些焦慮。


    “嚴淮屹,拿你的令牌。”她找到侍衛的身影,沉聲道。


    這自然指的是太子所賜的那塊令牌。


    可那程遠卻已下馬,上前一步解圍。


    “哎,各位兄弟,這不是程大哥麽!”


    守衛中的一人認出了程遠,笑著招唿道。


    程遠走上前與守衛們說笑,似是提起了他們以往相識之事;遇上一張眼熟的麵孔,則上前拍拍對方的肩膀,熱絡地打招唿,說著哪一迴在集市相遇的往事。


    “老李,真是好久不見,上次在東市的宴會上你可是喝得最歡的一個!”


    守衛老李訕笑,摸了摸額頭,迴答道:


    “是啊,那迴確實喝多了,多虧有程大哥您幫忙。”


    程遠見狀,趁熱打鐵,從袖子裏巧妙地掏出一錠白銀,悄無聲息地塞進老李的手中,低聲說道:


    “兄弟,今天我們是奉命北上,王爺的意思,時間緊迫,還望你能照顧一二。”


    老李一愣,隨即理解了程遠的意思,微微點頭,環視四周確保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一幕。


    然後,老李迴頭向其他守衛揮手,示意坐在門邊的關吏低頭寫了什麽,再吩咐放行。


    車馬在迷蒙的天色中緩緩駛出了城門。


    車外望去,盡是青黛色的遠山,層巒重疊;近處,則是稀疏排布的村莊,挺拔的作物,一望無垠的農田;而那官道,就像一條蜿蜒的巨蛇,從兩旁枯黃的矮樹中穿過。


    江易秋探出頭來,看著初升的太陽,心中不免感歎,初入北方的寒意似乎比預想中來得更早、更迅速。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了玉蓮的嘟囔聲。不多時,車廂前的簾子被掀起,嚴淮屹手捧著青瓷碗,端著藥湯緩緩步入。


    “公主,藥湯已涼,是時候服下了。”他步伐總是那麽穩健,神態異常溫柔,輕聲細語的樣子和他對程遠說話時的冷硬截然不同。


    江易秋卻不由得皺了皺鼻子,斜倚在軟墊之上,聽著外頭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歎了口氣,故意轉過頭去,不願看那碗散發著苦意的藥湯。


    舒兒和玉蓮也是學聰明了,知道誰也勸不動她,所以直接讓嚴淮屹來勸。


    “我今日覺得好多了,這藥還是留到明日再服吧。”她故作輕鬆地揮了揮手,似乎已將藥碗視為無物。


    嚴淮屹微微一笑,將藥碗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隨後在公主身旁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摩挲著仔細翻看。


    細膩的溫熱透過指尖,順著掌心傳遞到她的胳膊。


    “這裏的傷已好全了。”


    順著侍衛的目光望去,才知道說的是她在牢中劃開的那道小豁口,可是這會兒哪裏還有什麽傷,就連個疤痕都瞧不見,他卻好像真的當做了什麽大事。


    他的目光從傷口移開,手指輕柔地在她的手腕上搭了一搭,開始細致地探脈。江易秋看著他專注的樣子,眼中不免流露出幾分驚奇。


    “你還會這個?”


    大概記得侍衛將她從火海抱出後也摸過她的脈,卻不知他居然確實會醫術。


    嚴淮屹垂眼,輕頷首,神情極為認真:“姑母行走邊疆行醫,我日日瞧著,便也會了些皮毛。”


    還記得他曾說姑母病逝瑾州。


    “那你姑母她自己…”


    他聲音淡淡的:“醫者難自醫,姑母不願說,後來也不願見我…現在想來是癆病。”


    她心中了然,眨了眨眼沒再說話。


    車窗邊傳來“叩叩”的輕響,隨即傳來舒兒的聲音:


    “殿下,平陵的密函來了。”


    江易秋微微一怔,收迴被嚴淮屹輕撫的手,接過細長的信筒,展開裏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箋,目光迅速在字行間掃過。


    “…父皇連日不早朝、高子遲帶兵占了瀚雲台?”她神色驟變,語調都瞬間提高了三分,滿是不可置信,“這是要做什麽?”


    “瀚雲台?”侍衛神色也跟著微變,擔憂問道。


    “瀚雲台,是平陵防線要衝。”她揉碎紙箋,神色沉滯,“若有大軍來犯必從此處的瀚雲關經過,隻有早早烽火警示才可保平陵城內萬無一失…瀚雲台內部更有精兵強將待命,舉足輕重。”


    車內氣氛頓時凝重,侍衛靠近她,目光流轉:“公主莫急,太子殿下可有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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