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茫,鬥篷之內,宛如夢境。


    江易秋側躺著,目光穿透微弱的月光,落在嚴淮屹英俊的側臉上,雙眸似星辰般璀璨,偶爾閃過一絲莞爾。


    心頭的波動,如湖麵的微瀾,不驚不擾,隻是靜靜展開。


    然而,嚴淮屹卻如同雕塑一般,自一躺下,便閉目養神,神情沒有絲毫的波瀾。


    時間久了,江易秋也覺得無趣,漸漸地,也在鬥篷下沉沉睡去。


    翌日,晨光未現。


    “起來了起來了!快起來!”


    鎖鏈聲與獄卒怪叫之聲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沉寂。


    二人尚在迷夢之中,便被粗魯地從夢中搖醒,從暖和的鬥篷中拉起。


    隻見那些獄卒動作粗暴,將侍衛的手腳全都套上枷鎖,還在身後罵罵咧咧地催促著出去。


    在一群獄卒的押解下,他們穿過迴廊,來到一間布置如書房般雅致的密室。


    屋內,一張精致的屏風擋住了初來乍到的視線。


    繞過屏風,見到的是那柳姑娘,坐在主案之上,旁邊立著的薛照,眉宇之間盡是凜然正氣。


    怎麽會這樣?


    柳姑娘竟用了一個夜晚的時間就到了薛府,還將人一道搬來了縣衙?


    江易秋滿目震驚,難以置信地審視這突如其來的局麵,飛速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而後,門扉輕啟,匆忙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匆匆進入,一邊整理著自己官袍的衣襟,一邊連滾帶爬地衝進屋內。他的模樣十分滑稽,可瞧他的衣衫和帽子,想來是乾虎縣衙的縣令。


    縣令跌跌撞撞地走到案前,對柳姑娘和薛照行了兩禮,又匆匆轉身,向江易秋投一個輕蔑的一瞥。


    江易秋微微一愣,心知這縣令定是另有所圖。


    隻見他坐定後,柳姑娘就立刻暗送一個眼色,他緊接著清了清嗓子,聲音中帶著一絲嚴肅:


    “咳咳!堂下何人?可否知罪?”


    這詢問實在令人困惑。


    “不知這位大人說的是何事?”


    那縣令用手作驚堂木,在身旁的小桌上一拍:


    “休要狡辯,中秋刺殺聖上一事,鬧得大亓朝中人心惶惶,你老實交代,是如何作案的?”


    江易秋悚然一驚,身旁的嚴淮屹適時伸手,虛虛將手搭在她後腰,似乎是要撐著她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氣,迴答:“大人,這等大罪萬萬不可胡說!如若無證,何來罪名?何況乾虎縣何時輪到管平陵的事了?大人難道是想說自己已經淩駕於天子之上,這是要…謀逆?”


    縣令冷笑,似乎早有準備:“哼!豈敢。隻不過聽聞,那逃婚的長公主殿下一路潛逃至我榮州,前些日子在乾虎縣鄉間被人識破,然後被本大人收入牢中。你說,你是不是這長公主!”


    “倘若我真是公主,你還敢將我押入大牢,囚在堂下問話,大人可真是大膽,絲毫不怕有朝一日將死無葬身之地。”她語氣冷冷的,“倒不如說說,薛大人和柳姑娘二位,都跟你說了什麽?”


    “你若是長公主,那按照聖上的旨意,做什麽都不為過,我不怕!”縣令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兩件精致的玩意兒,“你若不是公主,那本官就要以盜竊之罪治你!”


    “盜竊?”


    縣令手裏的兩件東西十分眼熟。


    一件,便是她昨夜在牢房內與那名女囚交換的胭脂;還有一件,是她被捕快抓來後便不知所蹤的玉簪,這本該是與送給小蝶的那支成一對兒的,現下正握在縣令的手中,泛著柔和的白光。


    江易秋長長歎出一口氣:“胭脂盒、發簪,這等物品,世間不知凡幾,如何便能斷定是屬於我的?”


    “這兩件東西,我都找人瞧過了,都是好東西!”那縣令摸摸胡子,拖長語調,“不僅是好東西,而且都是平陵的東西;不僅是平陵的東西,瞧上邊兒的紋樣,這盒子底下的字眼兒,這可都是咱們朝廷的內侍省打的好東西!別說皇都平陵了,整個宮城,僅此一件!”


    江易秋對著縣令微微一笑,眯著眼睛沒有說話,嚴淮屹卻有些緊繃,連著唿吸都急促了幾分。


    “你說你不是公主…那這些東西從何而來啊?”


    “我撿的。”


    “你胡說!你分明就是逃婚的公主!”柳姑娘驀地拍案而起,高聲質問,“本姑娘看人、看事從來不會出錯!原我還覺得奇怪呢,這侍衛逃命怎麽半路多了個新婚的娘子出來,原來就是尊敬的長公主啊,也難怪他這麽護著你藏身榮州了!侍衛大人,你好一顆忠心啊!”


    江易秋眉眼舒展,嗤笑出聲,剛要出聲反駁,卻不料讓那薛照搶先了一步。


    他先攔了柳姑娘,然後上前一步,神色頗有些變幻莫測地凝視江易秋:


    “此事錯綜複雜,我等都是為朝廷辦事,身兼重任。這位姑娘,你若還抱有一絲良心,便將這兩件寶物的來曆交代清楚,將你是在何時、何地撿到的,全部說明白。還有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可再隱瞞。”


    “薛照,你在說什麽?”那柳姑娘憤然上前,用力地一把拽過薛照的衣袖,“你難道真信她是撿了這兩件東西?天下哪裏有這樣巧合的蠢事?”


    二人側身爭辯。


    江易秋卻有了幾分了然,還剩幾分不解。


    看來,薛照是想為她開脫,幫她否認長公主的身份;但她卻不知薛照為何要這麽做。


    薛照和柳姑娘的爭執愈發劇烈,聲音高低起伏,縣令顫巍巍地上前試圖斡旋,卻猶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為,額頭上冷汗涔涔,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就在這緊要關頭,柳姑娘突然一聲“罷了”不再與薛照爭辯,卻轉身向著屋外輕喝,神色間流露出一絲狠厲。


    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如同一陣急促的鼓點,門扉猛地被推開,一群身著黑衣手持大刀的男子與鎧甲鮮亮的官兵湧入,瞬間將整個庭院包圍,占滿了屋子。


    江易秋本還鎮定自若,但此刻這種粗暴的做法,也讓她心生凜然。


    柳姑娘的行為超過了她的預料。


    “給我將他們二人拿下!女的不能讓她傷了,男的麽...絕不能讓他跑了!”


    柳姑娘高聲指揮,要把兩人一並擒拿,口中還喃喃說著什麽,是為了宋府討迴公道。


    眾人聽令,向他們逼近。


    嚴淮屹身形一挺,擋在江易秋的身前,手裏的劍如同虎口中裏最鋒利的長牙,連同沉重的枷鎖一塊兒,輕而易舉就斜在了胸前。


    他冷冷地警告:“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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