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秋被幾名捕快架著,每一步走得都如同行走在尖銳的冰屑上,極度的眩暈與痛楚在骨髓中流竄。


    一旁的田生本來還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現在卻突然攔住那頭目:


    “哎!官老爺,俺們報了官,這五十兩白銀上哪兒去要啊?”


    捕頭顯然已經對田生的拖遝失去了耐心,冷哼一聲,揮了揮手,示意其他的捕快繼續動作,一邊對他說:


    “你的銀子,明日午間自有下人送至你家門前,隻管等著就是,無須再多言!”


    田生 “哎、哎”地連連應著,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卻不想那捕頭早已轉身不顧。


    他語氣猶如鋼刀,冷酷地吩咐手下:“快將她帶走!”


    幾名捕快粗魯地抬起江易秋,她感到自己仿佛一捆稻草,隨意被人搬弄。


    腦中一片混沌,四周的景物旋轉,眼前一片模糊,身子輕飄飄的,似乎隨時會被風吹走,但耳邊的話語卻異常清晰。


    一個捕快猶豫了一下,上前在頭目身邊附耳。


    “頭兒,外邊那個小民隨便些倒也罷了,若是弄死了也無妨…”他停頓一下,壓低聲音,似乎是不願意聲張,“但是這位姑娘…好歹是皇都的貴女、天子的親女兒,您老還是下手輕些好,萬一咱們……”


    他話未說完,便被頭目一瞪:“你也太多嘴了!上頭早就給了旨意,她已是死罪在身,日後平陵還能對她客氣?你我又豈敢有遲疑?你難道想得罪人嗎!?”


    旁邊另一位捕快麵露擔憂,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沒有你們說話的份兒,都給我閉嘴,帶走!”


    江易秋感覺到粗暴的雙手扶起自己的肩膀,她的臉色蒼白,心中的恐懼卻逐漸被憤怒所取代。


    就在被拖拽至門口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侍衛的身影。


    他半倒在地上,身上隱隱滲出血跡,幾名捕快圍繞著他,那些人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過猛而暴起,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那聲音沉悶而又頻繁。


    “住手!”頭目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些捕快停下了手中的行動,其中一個邊喘氣邊解釋:


    “這畜生中了迷藥,居然還不倒,還殺了我們好幾個弟兄!頭兒,您看怎麽處置!”


    嚴淮屹原本白皙俊朗的臉龐已是青紅滿布,叫他們打得瞧不出原來的樣子,盡管已是力竭,卻仍舊咬牙掙紮。


    倔強的模樣,讓她心中酸澀不已。


    捕頭冷冷地走近嚴淮屹,目光如刀,掃過他衣衫襤褸的身軀。嚴淮屹眼中的怒火仍在燃燒,即便受了傷,眼神還是淩厲異常。


    “還能動?迷藥都奈何不了你,看來皇都來的人物確實是不同凡響些,與我們這些鄉下當差的大不相同。”


    頭目舉手示意手下行動,那捕快領命,揮起手掌重重地擊向嚴淮屹的後頸。


    嚴淮屹的身體搖搖欲墜,終於在一聲悶哼中,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在冰冷的地上。


    “嘖嘖,再不同凡響,也是英雄末路了,居然落得如此田地。”頭目冷哼了一聲,聲音中夾雜著不屑和輕蔑,隨即臉色一沉,下達了命令:“給我處理掉!叫他永遠生不出事端!”


    死亡宣判般的話語,讓人霎時間感到天旋地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痛苦攫住了江易秋的心。


    盡管嘴巴被布條塞滿,她仍舊本能地從喉嚨擠壓出了嗚咽似的嘶吼,身體仿佛得到了某種力量的支撐,開始瘋狂掙紮,那兩個魁梧的捕快甚至差點按不住她,跟著她的動作搖擺不定。


    眾人都被江易秋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頭目更是驚愕之後迅速轉化為憤怒,轉頭怒吼道:


    “給我叫她住嘴!別叫人聽見了!”


    田家的老太太聽見屋內驚動,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她目光驚恐,帶著顫抖的聲音問詢情況。


    田生趕緊上前,一手攙扶著他娘,一手輕拍著她的背:


    “娘,莫怕,這是朝廷的事。那邱姑娘是重犯,俺已經上報官府了,朝廷的人來處置她,很快就沒事了。”


    低聲安慰著,老婦人已經被哄進了另一間屋子。


    抵抗並未因此而停止,捕頭不耐地再一次下達命令。


    江易秋身邊的那人被這壓力嚇得身體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手掌覆蓋在她已經被布條塞滿的嘴上,試圖壓製她的聲音。


    隻是情緒已經失控,她掙紮得愈發劇烈,仿佛是在與死神爭奪最後一口氣。


    旁邊的另一個捕快見狀急了,粗暴地揪起江易秋的長發,拿她的頭顱狠狠撞向地上。


    這一下,本就破裂的額角痛楚達到了極點,視線開始模糊,腦海中一片混沌。


    悶響過後,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捕快手中的頭發鬆開,她像是一根折斷的花枝,無力地倒在地上。血跡自她額頭滲出,染紅了小塊地麵。


    周圍的空氣彌漫著一股鐵鏽和塵土混合的味道,沉重而又令人窒息。


    “帶走。”


    頭目冷冷吩咐著,揮手示意手下收拾殘局,轉身走出屋子。


    留下的是地上的一片混亂和沉默,以及那幾個捕快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神情。


    江易秋再次醒來時,四周依舊是昏沉沉的夜色,如同一層淡淡的哀愁籠罩在這狹小的空間內。


    她在一間破敗不堪、空無一物的小屋中,隻有窗外那一彎淒清的月色,透過破碎的窗欞,斑駁地灑在薄被上。


    身體感覺異常沉重,頭部更是一陣陣的劇痛,伴隨著耳鳴,好像有無數蟬鳴在耳畔不斷盤旋。


    費力地從破舊的榻上撐起身子,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輕輕搖晃,仿佛她是一葉扁舟,在暴風雨中艱難地尋找著方向。


    伸手摸向額頭,那裏纏繞著厚厚的紗布,觸感粗糙,沁著涼意。


    視線被遮擋了大半,隻能依稀看見微弱的光線從外麵透了進來;身上穿的仍是之前的那件青綠色綢衣,盡管已經不複之前的光鮮。


    她轉頭,用模糊的視線掃視了一下四周,那件鵝黃色外衫和鬥篷靜靜地放在床榻一角。


    心中湧起好奇,想要探明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吃力地調動著沉重的身子,一點一點地將外衫套在了身上,隨後緩緩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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