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進來!”


    木門大開,有人將懷抱公主的侍衛迎入。雅閣最裏間是公主的臥房,侍女早已將床榻收拾幹淨。


    留守雅閣的這小侍女芳蕊是個眼尖的,遠處見到人駕馬而來就有了警惕。等近了一瞧才發現馬上竟有兩個人——前些日子來尋過公主的白衣男子,以及在他懷中縮著的公主,想來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見白衣男子腳下衣裙翻起,大步走向臥房,她也想緊隨其後。


    “公主落馬了,勞煩姑娘快去尋禦醫!”


    “是!”


    侍女離去,嚴淮屹將公主輕輕放在榻上,又扶著她的脖子枕上柔軟的鵝毛枕。江易秋大概是鬆了口氣,身子也不再像在馬上那樣繃緊。


    他動作麻利,不帶猶豫地向榻尾探過身去,伸手將她的鞋子一一脫下,整齊擺放在榻邊,又將堪堪散下的紗帳勾起,才停了動作。


    目光停留在公主蹙起的眉心,耳邊是她淺淺的呻吟,嚴淮屹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了。他知道公主一路上都是這樣緊皺眉頭的表情,倒不是暈了,隻是疼痛難忍便幹脆閉了眼休息,也好省些力氣。


    嚴淮屹稍彎下腰,對著榻上的人抱拳:“公主,禦醫也快來了,屬下能做的也隻有這些。還請公主日後多保重,好好休養。”


    語畢,他該走了。


    可不知為何,腳下怎麽也邁不開步子;他自覺矛盾,目光卻不受控製地緊緊粘著榻上人的臉不願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榻上人兒漸漸轉醒,剛睜開眼睛便直接望向他。公主向他伸出左手,他手腕處的衣袖跟著一緊,這下更覺腳下似乎灌了鉛,實在無法挪動一步。


    江易秋傷在左臂,此刻調動這隻手去抓他的衣袖已經是勉強,隻好望著他輕聲說道:“好疼…”


    她麵色發紅,愁眉蹙額,發絲淩亂,這虛虛的聲音更讓他心頭一緊。侍衛心虛般垂下了睫毛,不去看她的臉:“公主稍安勿躁,禦醫馬上就到了。”


    “我這兒不比父皇的行宮,實在偏遠…”江易秋緊了緊手指上的力道,抓著他的袖子不放,“…等她駕馬下山,再將人請上來,我怕是已經痛死了!”


    侍衛也跟著蹙眉:“那屬下為公主封住穴道。”


    “治標不治本。”江易秋搖頭,又將目光移向床頭,“你給我的藥不就在這?你來給我上藥。”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青綠色的小瓷瓶,裏麵是頂好的金瘡藥,花了他兩個月月錢。


    “那日在丹縣受的傷本來快好了,誰想今日又傷在同一處。”江易秋調整姿勢,卻不小心牽動傷口,“嘶——你快點!”


    嚴淮屹應聲抬起眉毛,長長歎出口氣。他摘下礙事的佩劍,轉身伸手去拿那小瓷瓶,再迴頭,公主已用另一隻手解起自己外衫的扣子,一下露出鎖骨邊大片肌膚。


    不過一瞬怔神,他又被公主吃痛的聲音喚迴。見她躺著實在不好脫衣裳,侍衛忽然大膽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道:“公主,讓屬下來吧。”


    一雙大手正小心翼翼解開她領口那幾顆盤扣,距離那麽近,雖沒有碰到身子,江易秋卻覺得能知道他的手有多燙。


    解完扣子,他又去解她的腰帶,接著便是腰側的繩結。這套騎馬裝上襖偏長,能蓋過一半小腿,所以腰間打了好幾個繩結。江易秋能清晰感到腰間抽繩的輕微震動,嚴淮屹伸手掀開外衫的一個角,涼意鑽入。


    “還請公主起身。”


    嚴淮屹適時將手臂鑽入她的腰背下,腰間剛一癢,侍衛發力,托著她上身輕輕一帶,她已坐起了身,左側的一半外衫也跟著垂下。


    再往裏,便是白色的深衣,和一件薄薄的褻衣了。


    本還隻顧著疼的江易秋突有些忸怩起來,畢竟這姿勢、做的事都實在太曖昧。她心念這侍衛大概也要猶豫幾番,便不住抬眼去瞧他的神情。


    可眼前的男人竟無半分停頓,伸手便抽了她裏邊深衣的繩結,除了耳廓發紅,江易秋瞧不出他有什麽異樣。


    這下倒好,成了她一個人在這胡思亂想了。江易秋暗自腹誹,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來,一鼓作氣將一半衣衫褪下,露出白皙肩頭。


    侍衛卻在這時手連同目光一齊呆滯了。


    可這傷勢並未給他時間繼續出神,再將衣衫往下拉些,就是駭人的一大片青紫,布滿了她大半個上臂。


    “哈——”江易秋渾身乏力,隻有大歎了口氣,“難怪我連抬都抬不起來,不想竟腫得這麽厲害。”


    嚴淮屹拔去小瓷瓶的塞子:“公主,恕屬下失禮。”


    未等她迴話,嚴淮屹已經側身坐在了她身後,二人一起擠在床榻邊緣。


    她能感受到侍衛的胸膛輕輕貼上她的後背,身子疲乏不已時多了個倚靠之處,她也正好卸了力,徹底將背壓上去,侍衛順勢將她攬入懷中,一手慢慢抬起她的左臂,一手拿著瓷瓶往傷處湊近。


    目光跟隨侍衛的手一道動作,她緊盯著薑黃色的藥汁從瓶口流下,從傷處滑到手肘。倒完了藥,侍衛該上手了,他放下藥瓶,伸出兩根手指撫上那塊青紫。


    若說前兩日給手腕那些擦傷上藥時是偶爾有些疼的話,這大塊的青紫則是碰一下都疼得不得了,侍衛剛一撫上,她便眉頭緊鎖。這淤青麵積不小,要把藥治全部推開,實在需花些功夫。


    大概實在是疼得有些受不住了,江易秋撅起嘴給淤青吹了口涼氣,誰料身後的侍衛也做了和她一樣的動作,一同朝她的左臂吹氣。


    “唿——”侍衛問道,“公主,可還疼嗎?”


    明知這吹氣沒什麽大用處,但淺淺的涼意確實讓她覺得痛意減淡:“好些了。”


    侍衛點點頭,沒有迴話。他繼續將藥推開,臉上神色自若,哪怕江易秋明目張膽地轉過頭掃視他全臉,他也沒有任何異樣動作。隻不過,她能感覺到背後的胸膛越發緊繃了。


    “你怎麽不吹了?”


    話一出,侍衛的眉毛也跟著挑動,木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變化。


    “你剛剛這麽一吹,我就覺得好了很多。”江易秋直直地注視他,“現在怎麽不吹了?快幫我再吹吹。”


    “唿——”侍衛認命。


    疼痛好像真的跟著減輕了幾分,江易秋彎唇輕笑,目光上下描摹他認真的側臉。嚴淮屹專注抹藥,但這視線毫不避諱,他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卻還要一副方寸不亂的模樣。


    江易秋湊近:“嚴淮屹。”


    一陣熱氣噴在下巴上,猶如一道不起眼的小小落雷,讓他渾身微微一顫。雖這人迅速掩去了反應,江易秋還是憑二人相互倚靠的地方感覺到了他的震動。


    侍衛清清嗓,迴道:“公主請講。”


    “你究竟為什麽這麽上心?”


    侍衛剛張開嘴,江易秋突然阻止:“算了,問你這個也沒意思,定是些廢話。”


    他無言。


    “那…能不能和我說說,你那道疤,和公主府那年的大火有什麽關係?”


    侍衛頓時停了手上動作,側過頭迴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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