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雙手後背,悠閑地踱著步子邊走邊說,眾人也隻好跟著他一起走。


    突然,林叔轉過身來,用肯定的語氣對黃老爺說道:“所以棺材不可以平葬。一定要法葬!”


    黃老爺聞言,不由得對林叔豎起大拇指,誇獎道:“了不起,林叔!”


    文才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的,他就根本聽不明白林叔說的“法葬”是什麽意思。


    文才情商不高,且性格憨厚,他本著不懂就問師父的原則,對林叔開口問道:“法葬?師父,什麽是法葬啊?是不是法國式葬禮啊?”


    聽到文才腦殘般的問題,林叔簡直要被文才這個傻徒弟給蠢哭了……林叔皺起眉頭,用淩厲的小眼神瞪著文才,急促而小聲地喝斥:“少多嘴!”


    文才見林叔發怒,頓時嚇得不知所措,迅速地低下了頭。


    秋生在一旁用眼神掃了文才一眼。。搖了搖頭,對文才輕歎了一口氣。


    李明沒什麽反應,他從義莊來到荒山墳場,這一路上都是神色恭敬地跟在林叔後麵,除了偶爾和秋生、文才閑聊幾句外,其他時間李明都是一幅默不作聲的樣子,存在感非常之低。


    倒是黃婉兒,從小鎮來到荒山墳場的這一路上,她都在鬼鬼祟祟地偷看李明。


    那塗滿昂貴化妝品的精致小臉蛋上在看著李明時,每次都會浮現出複雜之色,黃婉兒顯然在猶豫著要不要過來找李明聊聊。


    李明感覺靈敏,當察覺到黃婉兒在偷看他時,臉上卻也沒有什麽反應。


    李明裝作沒注意到黃婉兒的樣子,依舊是一臉沉默,亦步亦趨地跟在林叔身後。


    等到眾人祭拜完山神、土地之後,一些扛著鋤頭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走上前來,恭敬地對林叔問道:“林叔,已經拜祭過山神了,現在可以動土開棺了嗎?”


    林叔麵色嚴肅,聲音平淡地迴應:“可以了,動土吧。”


    “好,兄弟們動土!”領頭的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唿喝一聲,頓時他身後的那些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們便扛起鋤頭,大跨步地往黃老太爺的墓碑走去。


    趁著壯漢們在挖掘墓穴,林叔等人此刻也是無事可幹,幹脆林叔師徒四人就跟黃老爺以及任家的親戚朋友們便隨意地閑聊起來。


    秋生一臉親切地站在黃婉兒身邊陪著笑臉,不斷地跟她道歉,就跟一條想要向主人獻殷勤的哈巴狗一般的……此刻秋生那模樣,別提有多麽猥瑣了。


    但這一幕卻被一個臉上白白胖胖,戴著一副白框眼鏡,身上穿著一件黃色西裝。


    腳上踏著一雙黑色皮靴的青年男子看到了,頓時,青年男子臉上的肥肉就狠狠地皺了起來,他氣衝衝地衝到黃婉兒和秋生中間,大步一邁撞開秋生,瞬間擠掉秋生的位置。


    秋生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這一撞,也虧得的下盤很穩,不然差點就給摔了。秋生內心很憤怒,猛地迴頭來,怒瞪著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站在黃婉兒身邊對黃婉兒微笑,肥肉橫生的臉上帶著討好之意。


    青年男子似乎是感覺到了秋生憤怒的目光,他轉過身子,對秋生冷哼一聲。。臉上滿是高傲之色。


    秋生看清楚青年男子的臉後,頓時便認出了他的身份。青年男子叫武時威,武時威是小鎮上的保安團團長,手底下掌管著幾十號民兵,擁有幾十條槍,在小鎮上是惡霸般的存在。


    秋生知道自己是萬萬惹不起武時威的,所以隻能暫時先將這口怨氣咽下了。


    秋生強忍著怒氣,慢慢地站起了身來,看都不看武時威一眼。


    秋生拍拍扔上的塵土,抖落了自己西裝襯衫上的灰塵,走迴到林叔身邊。


    李明默默地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了武時威跟秋生的衝突。


    李明看到秋生憋屈的樣子,以及武時威高傲得意的眼神,嘴角頓時微微一揚,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但那微笑卻是轉瞬即逝,他的臉……很快又變得麵無表情了。


    沒有人能察覺到李明這個詭異的微笑,但是……這個詭異的微笑卻是被一直偷偷注視李明的黃婉兒給捕捉到了,這讓黃婉兒精致的小臉蛋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疑惑之色。


    在少女的純真可愛的內心裏,卻是對李明這個神秘的男人越來越好奇起來。


    秋生決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不至於因為鬱悶憋屈而傷了身體,於是便對林叔拋出了一個疑問:“師父,到底什麽叫法葬?”


    林叔依舊是一臉的莊嚴之色,雙手後背,慢悠悠地走到黃老爺身邊,說道:“所謂法葬……就是豎著葬!我說的對不對?”


    “對,當年那個看風水的說過,先人豎著葬,後人一定棒!”


    黃老爺臉色似乎有些複雜,說這話的時候低著頭,沒有去看林叔的眼睛。


    林叔語氣有些調侃地對黃老爺道:“那……靈不靈呢?”


    黃老太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抬起渾濁的雙眼看著林叔,道:“唉……這20年來,我們黃家的生意是越來越差,”


    黃老爺攤開那雙布滿老人斑的灰黃雙手,臉色顯出無奈之色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麽?”


    “我看……那個風水先生跟你們黃家有仇啊!”林叔右手持桃木劍,語氣充滿肯定。


    黃老爺聞言,內心一驚,臉上卻是假裝疑惑地驚問一聲:“有仇?”


    “對,黃老爺,請問黃老太爺生前是不是跟那個風水先生有什麽過節?”


    黃老爺腳步停了下來,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麵上有些尷尬地看著林叔,假裝豪邁地大手一揮,說道:“其實這塊蜻蜓點\/水穴本來是風水先生的,先父知道是塊好穴,於是就花很多錢把它給買下來了。”


    “隻是利誘……有沒有威逼?”林叔又語氣調侃地追問了一句。


    “這個……”黃老爺一臉尷尬,勉勉強強地笑了笑。


    林叔轉過身,語氣嚴肅地說道:“我看一定是威逼,要不然他絕不會害你們,還叫你們把洋灰蓋在整個蜻蜓點\/水穴上……”


    “那應該怎麽辦呢?”黃老爺麵色焦急地追問道。


    林叔說起這些風水專業知識時。。臉上是眉飛色舞的,他興奮地道:“應該雪花蓋頂,這才叫蜻蜓點水嘛!棺材頭都碰不到水,怎麽能蜻蜓點水呢,他還算有些良心,叫你20年後起棺遷葬,害你半輩子,不害你一輩子,害你一代,不害你十八代。”


    黃老爺聞言,低下頭陷入思索中,片刻後重重地唿出了一口濁氣,心情也隨之放鬆許多。


    正在挖掘黃老太爺墓穴的壯漢們唿喝一聲:“看到了!”


    林叔和黃老爺等人頓時齊刷刷地低頭,轉移了視線向正在挖掘墓坑的、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們看過去。


    隻見在塵土飛揚之間,墓坑裏顯示出來梅花樁印的棺材頭,既然看見梅花樁印記的棺材頭了,這就說明林叔剛剛所言非虛,黃老太爺的棺材果然是“法葬”,也就是豎著下葬的。


    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們合力搬來了一個起棺用的巨大三角架,還找來了幾大捆粗壯的麻繩,利用滑輪原理,眾人一齊合力,將豎著下葬的黃老太爺的棺材從土地裏拔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鬆繩,起釘!”林叔雙手後背,臉上一片嚴肅之色地開口吩咐那些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們。


    看到黃老太爺的棺材被人拉上來後,頓時,任家的親戚鄰居們以及鎮子上的鄉紳世族們便圍了上來,林叔皺起眉頭,快速地轉過身來,麵向著眾人,說道:“各位,今天是黃公威勇重見天日,凡年齡三十六、二十二還有四十八,屬雞屬牛者,一律轉身迴避。”


    圍過來的眾人聽到林叔的吩咐,頓時人群之中便有一些人依言轉過身子,背對著黃老太爺的棺材。


    聽到林叔的吩咐,站在黃老太爺棺材4個邊角的4個壯漢也紛紛轉過身子,背對著黃老太爺的棺材。


    眾人等了片刻之後,林叔威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迴避完畢……大家整理衣冠……開棺!”


    聽到林叔發話。那4個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們便轉過身子,麵對著黃老太爺的棺材,壯漢們將粗糙地、布滿老繭的雙手按在棺材蓋上,作勢欲開啟棺材。


    但就在這時,一旁低矮的叢林裏飛起幾隻黑色的烏鴉。。烏鴉扯著它沙啞難聽的叫聲,飛得越來越遠了,那難聽的鳴叫聲也隨之越來越遠……


    烏鴉自古以來便是黑暗與邪惡的象征,通常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正要開棺的眾人看到烏鴉起飛,甚至還聽到了烏鴉嘶啞難聽的鳴叫聲,都感覺心裏頭變得沉甸甸的,憋悶壓抑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林叔皺著眉頭,迅速地走到棺材前麵,這時,4個壯漢也動手打開了棺材蓋,棺材裏頓時冒出了騰騰的黑煙,等黑煙散掉後,林叔定眼一瞧,隻見棺材裏躺著一個穿著清朝官服的人,想必便是黃老太爺了。


    黃老太爺臉上布滿了皺紋,全身的皮膚黑乎乎地緊繃在一起,雙眼緊緊地閉著,看上去似乎很是安詳。


    黃老太爺都已經死20年了,但他屍體居然沒有絲毫腐化的跡象,這正常嗎?


    林叔飄逸的一字眉越皺越深,最後簡直快要在眉心擰成兩個大疙瘩了……


    黑煙散盡之後,穿著清朝官服,靜靜地躺在棺材裏的黃老太爺顯現了出來。


    “爹!”黃老爺悲唿一聲,“撲通”一聲跪下來。


    “爺爺!”與此同時,黃婉兒也跟著黃老爺一起跪下了。


    “驚動了您老人家,孩兒真是不孝……”


    黃老爺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左手抓著林叔的衣袖道:“林叔,這個墓穴還能用嗎?”


    林叔搖搖頭,解釋說:“蜻蜓點水,一點再點,自然不會點在同一個位置,這個墓穴已經廢了!”


    “那怎麽辦呢?”黃老爺一臉焦急的扯了扯林叔的衣袖。


    林叔語氣短促地開口道:“我提議……就地火化。”


    黃老爺猛地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對林叔拒絕道:“火化?不行,先父生前最怕的就是火,我不能這樣做……”


    林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轉過身來麵對著黃老爺,麵色凝重地勸道:“黃老爺,不火化會有麻煩的!”


    黃老爺畢竟是地方豪強,一般做出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況且老一輩人的思想一般很頑固,不會輕易改變,於是黃老爺對林叔語氣堅決地拒絕:“怎麽樣都行,就是不能火化,你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林叔深深地看了黃老爺一眼。。低下頭,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那好吧,那就暫時先寄放在義莊,等明日我再幫黃老太爺另外找一個墓穴,讓他可以早日安息。”


    黃老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林叔這個安排。


    武時威在這個時候卻是突然刷起存在感來,他看到林叔和黃老爺已經商量完畢了,於是便對那些穿白色背心的壯漢唿喝一聲,道:“好,蓋上棺材蓋,抬到義莊。”


    林叔側過身子,對黃老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好,蓋上棺材蓋,抬到義莊。”


    林叔讓黃老爺先行,是為了表示對黃老爺的敬重。


    黃老爺和黃婉兒這兩個剝削階級的地主人物坐上了用竹木編製而成的轎子,黃老爺和黃婉兒還撐起了兩個油紙傘罩在頭上,以遮擋烈日的暴曬。


    竹木轎子由4個穿白色背心的壯漢分別將4個角邊的橫木架在肩膀上,然後抬著黃老爺和黃婉兒便穩穩當當地向山下走去。


    這便是地位的差距了,也是貧富的差距,在場的除了黃老爺和黃婉兒外,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坐轎子迴去,就連保安團團長武時威也不行,並不是武時威因為沒有錢去雇轎夫,而是武時威不敢去雇,因為他不敢跟黃老爺並駕齊驅。


    李明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這讓他重新刷新對黃老爺的認識,李明對黃老爺在鎮子上擁有的權威有了更為清晰直觀的認識,但他並未因此而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黃老爺過兩天就會死。


    權勢再大,財富再多,到頭來又有什麽用呢?最後還不是被輕易地捏死……哦,不對,應該是被黃老爺的親爹黃老太爺所化成的僵屍用手指甲插死。


    至於原因嘛,就是因為黃老爺不同意火化僵屍,假設如果把僵屍當場火化,那就什麽麻煩事都沒了。


    等著黃老爺走後,林叔對秋生和文才吩咐道:“你們倆個在墓穴點個梅花香陣,待會燒成什麽樣……迴來告訴我……對了,你們待會別忘了每個墳頭都要上香啊!”


    秋生和文才齊齊點頭:“好的,師父。”


    林叔轉過身來,又李明說道:“李明,你也去幫忙,順便學學怎麽擺梅花香陣。”


    李明躬身領命道:“是,師父!”


    林叔吩咐完後就跟著黃老爺的隊伍尾部,漸漸走遠了。


    因為梅花香陣較為複雜難擺,秋生都不太會擺,讓他來擺的話頗為費時間,而李明是根本不會擺梅花香陣,隻有文才從小便跟著林叔處理各種紅白喜事,他擺梅花香陣倒是最為很熟練的。


    所以師兄弟三人很快便分配好了任務……由文才一個人去擺梅花香陣,秋生和李明倆人則去挨個去給每個墳頭都上三柱香。


    李明拿著一大捆點燃了的香,一個墳頭一個墳頭的光顧過去,忽然之間,他的眼睛瞥到了一個墓碑之上,那墓碑平平無奇,跟其他墓碑也沒什麽差別,但關鍵是墓碑上麵刻畫的墓主的名字,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墓碑上刻著幾個大字:董氏小玉之墓!


    董小玉?這不就是勾引秋生的那個女鬼嗎?


    這可有意思了,女鬼和秋生的戀情,隻是原著劇情中的一個支線劇情,並不影響主線情節,因此李明倒是沒什麽顧忌,利索地給董小玉上了三炷香,嘴裏還調侃的說了一句:“長的這麽漂亮,20歲就死了,真是糟蹋了,要是做我老婆就好……”


    李明說完後,假裝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謝謝!”一個幽怨的聲音在李明心底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幽怨中帶著無限淒涼的聲音響起,李明心中非常激動,忍不住在內心中大喊了一聲:“魚兒上鉤了!”


    李明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墓碑,然後假裝憨厚的樣子說道:“不用客氣!”


    “謝謝你……”


    “都說了不用客氣了……那啥,我先跟師兄們迴去了,你看這天也不早了,我肚子也餓了,也該迴去吃晚飯了……有緣再見吧……”


    李明這次直接雙腿一邁,再也不看那墓碑一眼,轉身就急匆匆地走到了文才身邊。


    文才剛剛擺好梅花香陣,李明走了過來,非常客氣謙虛地跟文才請教,問一些關於如何擺放梅花香陣的基本知識以及基本技巧。


    梅花香陣,顧名思義,就是用點燃了的香插在墓穴的四周,擺一個類似於梅花形狀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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