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要發生總是有預兆的。隻是這世上的人並不能做好充足的準備。春秋時期我國著名的思想家老子就講福禍相依的道理。未思進先思退,小心駛得萬年船。


    明朝時候洪應明著的《菜根譚》中有這樣一句話。處富貴之地,要知貧賤的痛癢;當少壯之時,須念衰老的辛酸。


    其實就是老子講的樸素辯證法,陰陽轉換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鐵匠鋪的夥計兒們為了泄憤,報複渡邊次郎的商行,由於渡邊次郎的忍讓,讓他們變本加厲。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搶劫。這就犯下了殺頭的大罪,而且證據確鑿,無可抵賴。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川蜀大地上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先生曾講辦事二妙法,前文講過鋸箭法。這次渡邊次郎采用的應該就是二妙法中的補鍋法。在解放前補鍋匠人走街串巷給百姓補鍋,如果有人拿過來一口鍋補,趁主家不注意的時候補鍋匠就拿小錘輕輕的把裂紋擴大,這樣一來就可以多補兩根釘。主家還得感謝補鍋匠的仔細,補鍋匠因為多用了釘子還多賺了錢。


    如此說來補鍋匠是讓問題擴大化。讓問題從細微變成廣大,著名的案例就是春秋時期的鄭伯克段於鄢。鄭莊公為了合情合理的把自己的兄弟共叔段給滅掉,就縱容自己的母親和共叔段不斷地僭越,擴張勢力。鄭莊公講多行不義必自斃,說的就是共叔段。眼見共叔段要聯合自己的母親發動政變之際,鄭莊公其實對局勢一直處於掌控之中。捉賊要捉贓,捉奸要捉雙,先下手為強,鄭莊公不僅抓了共叔段的現行,還合情合理合法的把自己在政治上最大的敵人給除掉了。


    渡邊次郎也是相同的策略,你在我門口鬧事我忍了,你在我商行潑糞我忍了,就是讓你覺得我好欺負,不敢反抗。讓這些人覺得可以做的更過分一些,這下好了,依照法律來講,光天化日入室搶劫可是死罪。這是藐視法紀,根本不把政府放在眼裏。


    楊摩西接到範大成的命令,也沒有辦法,該出兵就得出兵。人家渡邊次郎既然已經報案了,而且證據確鑿,按照正常的程序就應該出警破案。現在楊摩西是保安團代行警察義務,合情合理合法。


    “來人啊,縣長有令,限期三日內破獲渡邊商行的搶劫案。你們這樣安排,第一小隊去渡邊商行去調查,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第二小隊到縣城裏麵去走訪,了解一下是誰幹的。第三小隊去街麵上抓那些小混混。甭管這事參沒參與,先抓起來再說。讓審訊組抓緊時間安排審訊,縣長可說了,三日必須破案。怎麽審訊不用我教你們吧?”


    “團長放心,事情交給我們肯定給你辦的明明白白。”


    “最好是能抓到真兇,要是抓不著你們知道該怎麽辦吧?”


    “團長,這點事您就放心吧。我保證抓到真兇,三日內肯定有人伏法認罪。”


    “好,別把事搞太大,差不多就行了。”


    “得令,我們這就去。”


    不大會兒功夫,三路人馬就出發了。


    第一小隊去了渡邊商行,渡邊次郎接待了他們,把商行裏麵的損失列了一個明細。大概損失十萬元,丟失了手表懷表金銀首飾為主。渡邊次郎描述進來搶劫的人是一群蒙麵大漢,進了門二話不說就開始打砸搶劫,其實搶走的倒在少數,大部分是讓他們給破壞了,桌子上擺著些珊瑚擺件,讓他們一並都給砸了。少說損失也得幾萬塊。這些東西是漫天要價的玩意兒,具體值多少錢,還真沒幾個人能講清楚。保安團的人就問知不知道是什麽人搶了渡邊商行,渡邊次郎表示不清楚,按照身形來看,平日裏肯定是出大力的,一個個都膀大腰圓,不像是村裏的農民。不是扛大包的就應該是打鐵的。了解完情況,讓渡邊次郎別著急安心等待消息。順便安排了七八個人給渡邊商行站崗,主要是為了防止再有人來搗亂鬧事。


    第二小隊的人深入縣城街巷裏麵,與縣城裏麵嘮閑嗑的大爺大媽獲取情報。在這裏玉皇大帝過生日請了誰都能給你講的明明白白。更何況是搶了日本人的商行,自打渡邊次郎在清平縣開了商行以來,一直就是街頭巷尾的輿論重點。搶劫事件發生以前,講的是商行裏麵有什麽新玩意兒,誰家的大小姐又去做了一件時髦的衣服。總之,大爺大媽的談話當中十之七八是關於渡邊商行的,或者是與渡邊商行有關的。自打搶劫事件發生以後,大爺大媽就化身為偵探,分析誰有作案動機,分析誰采取了行動。講起來是頭頭是道。保安團的人聽得津津有味,大爺大媽特有的想象力把搶劫事件多了幾分江湖色彩。從大爺大媽的談話當中,大概了解到,這幫人是因為渡邊商行到來之後丟了飯碗。心懷不滿伺機報複。這幫人個個身強體壯,說不定還會兩下子。大爺大媽懷疑是西山後的土匪,打鐵失業的夥計,紡布的力工。總之這幫人肯定是一夥強人,在大爺大媽嘴裏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搶日本人是天經地義為國爭光。


    第三小隊出發以後,可就熱鬧了。荷槍實彈出動了百八十號。到縣裏的賭坊,妓院,主要是暗娼胡同裏麵抓人。楊摩西分析這幫人肯定沒啥錢,高檔的消費恐怕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平日裏也不是什麽好貨色,縣裏的暗娼小賭坊小煙館應該是他們的活動場所。安排人重點抓這些地方的小混混。一時之間雞飛狗跳,不少人是光著腚從被窩裏拖出來的。那些暗娼的妓女嚇得哇哇亂叫,整條街都聽到響動。賭坊裏的那幫賭徒,根本分不清楚情況,慌慌張張就開始跑,有跳窗跑的,有跳河跑的。經過一天一夜的突擊抓人,總共抓了五十來人。


    審訊小組抓緊時間開展審訊工作,第一輪突擊審訊之後,還真就沒人承認。這不要緊,既然不開口,那就不用多費口舌了,讓刑具跟你溝通去吧。什麽皮鞭子,老虎凳,辣椒水,沒幾個人能扛住這麽折騰。承認自己參與的就有四十多人。審訊小組根據口供,選出了七個有重大嫌疑的。


    這事不得不服,這七個人裏麵有六個真的參與了這次搶劫行動。


    其實這個案子到這個時候基本可以宣告破案了。


    可是這個案子的主犯,也就是打鐵鋪的大夥計兒花大蟲跑了,這花大蟲在打鐵鋪已經幹了有七八年的時間了。這花大蟲不是本地人,是滄州那邊過來的。據說祖上也是個富戶,花大蟲小的時候家裏還是一個大地主,就請了幾個教師專門教花大蟲練武。滄州這個地方臥虎藏龍,自古就是一個尚武的地方,武術文化源遠流長。花大蟲也認認真真的練了七八年的功夫。上房翻牆手到擒來,七八個人是近不了身的。


    可是這武術是學了。可是沒學什麽謀生的手段。花大蟲的父親是個賭徒,不僅賭博還抽大煙。花大蟲也有樣學樣,也學會了賭博抽大煙。家裏有兩個敗家子,再大的家產也禁不住折騰。要說這抽大煙一時半會兒還真折騰不空花家幾輩人攢下的家產。可是這個賭博就快了,他爹十來年年光景就把家產輸了一半,後來氣不過一命嗚唿了。輪到花大蟲的時候,就更快了,也就是三五年的時間,把剩下的那點家產全給輸進去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花大蟲把家給敗了,越想越窩火。就找到平日裏跟自己賭博的夥計,這小子以前就是個小資產階級,頂多算是吃喝不愁,現在贏了花大蟲的家產之後,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地主了。花大蟲本想著嚇唬嚇唬訛點錢就算完。一來這個夥計不識趣,覺得現在自己有錢不怕花大蟲,二來花大蟲雖說練了多年的武術,可沒正兒八經的跟人交過手。花大蟲下手可就沒輕沒重了,一個沒注意,三拳下去,這夥計居然沒氣了。


    這可把花大蟲給嚇壞了,卷了點金銀細軟就跑了。先是去了天津,沒幾天沒幾天就把身上的錢都給霍霍光了。後來在天津與人動手又沒收住,把人給打死了。天津待不下去,又從天津跑到了山東。後來到了清平縣,經過這麽一折騰,花大蟲抽大煙的毛病輕了不少,但也不說是一點不抽,賭博也成了一種娛樂,有錢的時候就玩兩把,沒錢也能忍得住。因為自小練武,體格精壯,就在鐵匠鋪落了腳。


    人要是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打鐵雖然掙不著大錢,但是吃喝總是不愁的。沒想到渡邊次郎在縣裏開了個商行,人家的東西是用機器生產的,不僅結實耐用,還漂亮,漂亮也就算了他還便宜。這算是把鐵匠鋪擠兌的沒了活路,隻能給老百姓打點定製維持著。花大蟲這些非本家的夥計也就失業了。


    花大蟲本來就是店裏夥計的頭頭,平日裏嫖妓賭博抽大煙都是花大蟲帶出來的。花大蟲要找渡邊次郎麻煩的主意是在嫖妓的時候想到的,雖然我打不死你,但我能惡心你。這才帶著一眾成了盲流的兄弟鬧事,最終成了入室搶劫的大罪。


    事情有了眉目,但是花大蟲跑了,在抓捕的時候,花大蟲就在賭坊裏麵。從窗戶竄出去跑了的就是花大蟲 ,這小子腳底下有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人影。


    “團長,這個案子應該可以結案了。”審訊組的組長來報告。


    “事情辦的不錯,這才兩天就破了案,你們都是好樣的。”


    “隻是還有點事沒解決。”


    “什麽事?你說說看。”


    “第一,這次抓了五十來個人,按照審訊過程來看,基本可以確定七個人參與。其他人對於作案細節的描述完全不符,是屬於屈打成招。這些人怎麽處理?要是就這麽放了恐怕不合適吧。”


    “是這樣啊,這些人先關著。不行就把他們拉出去修工事。”


    “還有就是,這次搶劫的主犯沒有抓到。”


    “你們還知道主犯是誰了?”


    “主犯名叫花大蟲,本姓花,叫什麽名字誰也不知道。因為身上紋了一隻斑斕猛虎,所以大家都叫他花大蟲。這小子不是咱們本地人,是滄州那邊過來的,根據口供得知,花大蟲應該還有別的命案。”


    “就這個年頭,民不舉官不究,有命案也沒人追究。不過這花大蟲怎麽跑的?”


    “聽抓捕的弟兄們講,這小子武術功底很棒,而且練過輕功,三晃兩晃就不見了人影,一人多高的牆,一擰腰就上去了。”


    “看來這小子還有兩下子。民間一直傳說,身上敢紋虎紋龍的都是命硬的,這小子紋了隻老虎,居然還能混這麽多年,也算是不錯了。”


    “那團長的意思是?”


    “你們放出風去,就說這次抓的人裏麵有五十個可以放了,但是要花大蟲投案自首才能放了。我就看看這小子講不講江湖義氣,要是講江湖義氣,還是一個可造之材。”


    “團長是想把花大蟲收到自己手下做事?”


    “是這個意思,現在正值亂世之秋。渡邊次郎明麵上是來縣裏開商行,實際上這小子撒出人去繪製軍事地圖。恐怕現在他們對清平縣的了解比咱們都清楚。咱們不得不防啊,要是真動起手來,沒個有特殊本領的人來點歪的斜的恐怕難以取勝。”


    “聽團裏的弟兄們談論,日本人不止在咱們縣裏做勘探,周邊縣市也都做了。為什麽咱們現在不抓他們?非要等他們先動手呢?難道一定要爭誰開第一槍這個問題嗎?”


    “不是我們要爭誰開第一槍的問題。是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實力開第一槍,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先動手,根本沒有贏的把握。既然不能贏,開了第一槍,實力不占優也就罷了,道義上也處在下風的話,就不容易爭取到輿論的支持。”


    “可是敵人真的要是準備好了,咱們不還是沒有贏的可能?”


    “這不是你我要考慮的事情。要是我們保安團開了第一槍,要消滅我們的可能不僅僅是日本人,就連國民政府也得滅了我們才行。不然怎麽給日本人交代,就跟這次搶劫渡邊商行一樣,從中國人的角度來說,花大蟲他們幹的漂亮,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從法律層麵來講,就是觸犯了法律,要問罪的。”


    “團長考慮的比我要遠。那我們就放出風去,看花大蟲來不來。”


    “好,你下去吧。你再給西山後的兄弟們送點補給,讓他們別放鬆訓練,再就是給柳二娘帶個話,務必把兵工廠建起來,哪怕隻能生產地雷手雷和子彈這些東西,總比啥也沒有強。讓他們出去采購機床,現在到處亂糟糟的,買個加工武器的機床還不是太大的問題。”


    “好的,團長,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話帶到。”


    楊摩西覺得花大蟲雖然混蛋,但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不應該錯過這麽個人才。隻是不知道這花大蟲講不講江湖道義,是眼看著自己的弟兄們送死,還是以身涉險換兄弟們的平安呢?


    如果講江湖道義講兄弟情義,就有可利用之處,如果不講的話,不能掌控的棋子不如毀了。


    不知道花大蟲會不會現身,會不會營救自己的弟兄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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