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沉思了一會,便端起了木碗。


    瑤光送完了飯,便轉身迴來。


    隻是一轉眼,剩下那一碗粥便在傅上淳的手上,他挑起勺子,吹了口氣,將帶著鮮香的粥送入口中。


    瑤光呆呆的看著他,“不是你…吃的…這是我的飯。”


    有些氣悶,但對著傅上淳又不知曉從何處發起。


    傅上淳心滿意足地吃完,正要誇讚兩句,便見著她一臉怨念地盯著他。


    “陛下都窮得沒飯吃了嗎?”


    她言語之間微微控訴,瞪著傅上淳。


    反觀他舔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如今身子好些了嗎?”


    他上前將她抱在懷中,她身上獨有的香味很快湧起他的胸腔。


    重修大壩一事令他焦頭爛額,此時秘密出行他才知曉,江州的官員拿著他的銀子,背著他不知做了多少混賬事,光是路上傳來的一樁樁一件件便已經駭人聽聞。


    他與李玨、榮邀等人商議了一個下午,熱得連杯底的茶梗都吃完了個幹淨,他晚些時候還有好不容易有些時間,便急忙來尋她了。


    她做的飯一向對他胃口,明明是最樸素的菜品,她也能做出別一番風味。


    “好些了。”


    傅上淳指腹輕撫上她的臉頰,眼底泛起溫柔笑意。


    “晚些時候孔丘這邊會有曲藝百戲,我帶你去看。”


    “曲藝百戲是什麽?”


    “也沒什麽,不過是民間玩樂的活動,一些優伶走南闖北,靠著一身表演來謀得看客的賞錢。”


    ——


    昏暗的暮靄,逐漸壓低了下來,天地之間緩慢地連成一片墨色,如同暈開的水墨畫,繁星在空中為其點綴。


    傅上淳褪下了往日穿的玄衣,換上了並不起眼的常服,倒是瑤光,仍穿著她那身最愛的水綠色衣裳,發梢上別著淺綠的珠花,在人群中東奔西竄猶如一隻會飛的花蝴蝶。


    鬧市當中行人來往如雲,摩肩擦踵,掛滿了繚亂的花燈。


    傅上淳向來不喜愛這樣嘈雜擁擠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失心瘋,想帶著她來這種地方。


    他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圍人的叫賣聲,神色匆匆的劃過某個小攤,眸光忽然定格。


    堆滿了稀奇古怪玩意的木桌上,赫然躺著一對粗糙的木製福娃,臉頰上的那兩團紅暈紅得晃眼。


    他皺了皺眉,心想這東西怎麽跟爛大街似的,到處都有。


    隻是很快,他的目光又移到身前的人身上,她不知在看些什麽,帶著木槿停在一處的小攤上低頭張望。


    不知道她在木槿耳旁說了什麽,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清麗的笑聲甚至能傳到傅上淳的耳旁,遠遠看去就像一對親密的姐妹花,倒不像什麽主仆。


    他定定地看著站在他身旁的木槿,眼前從未發現這個跟在瑤光身旁的小婢女這般礙眼,她跟瑤光什麽時候關係這般好了?


    目光緩緩移到瑤光的臉上,她正笑得樂不可支,那股笑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與平常她表露出來敷衍的笑容全然不同。


    傅上淳眉頭皺得更深,為什麽她跟每個人都笑得那麽開心,跟自己在一起就苦著一張臉,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樣。


    “公子小心!”


    他正要上前將她揪過來算賬,還未來得及上前,便被一個粉衣女子撞入懷中。


    女子發絲繚亂,整個臉頰全然撞入他的胸膛,發出一聲悶唿聲,身子控製不住地往下倒,情急之中她伸出手,死死拽住了傅上淳的衣襟,站穩了腳跟。


    飄逸的發絲掃落的傅上淳的臉頰,陌生且甜膩的花香傳來,他身子微微一僵。


    墨知意穩定身子後,飛快地鬆開那處被她抓得皺巴巴的衣襟,抬起頭來剛要道謝,道謝的話卻忽而頓住了。


    眼前的男子麵色如玉,天庭飽滿,僅僅是普通的白衣穿在身上,也顯得十分氣定神閑,一看便知是天生的貴人相。


    身旁的侍衛遞給他錦帕,他接過,漫不經心地用錦帕擦拭她剛剛觸摸過的衣襟,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小姐,怎麽走得這般急?我追都追不上你。”身後追來的小婢女匆匆忙忙的跑到墨知意的身旁,粗粗的喘了兩口氣。


    見小姐定定地望著對麵的男子,小婢女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


    將那擾人的花香都擦拭幹淨之後,傅上淳順手丟了錦帕,側過身子去找瑤光。


    賣糖畫的小攤前圍聚了許多人,瑤光排了許久,才終於等到攤主畫她的糖,攤主手法嫻熟得很,舀出熱糖水三兩下就畫出了一隻幼態老虎,隻不過虎頭占據了四分之三的糖畫,看著滑稽極了。


    瑤光又要了一隻兔子,畫好之後轉身便給了身旁的木槿。


    木槿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說,“小姐,這好甜啊。”


    瑤光見她饞貓一樣的神態,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捏起剩下的糖畫去找傅上淳。


    見他正向自己走來,便停在原地,晃了晃手中的糖畫,“你看這像不像你?虎頭虎腦的。”


    選中這個糖畫樣式的時候,她便覺得長得像傅上淳,還跟身旁的木槿調笑了幾句,沒先到向來膽小的木槿竟然還會應和她,說她也覺得像。


    傅上淳並沒在意她說了什麽,看著她臉上紮眼的笑,眼底的怨氣更深。


    笑笑笑,她就知道笑,剛剛自己差點被人搶走了都不知道,方才那女子的眼睛都快長他臉上了,他頗有些煩悶,惱瑤光怎麽就沒看見那副場景,也好看看她是什麽表情。


    瑤光見他黑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又在生什麽悶氣,他向來陰晴不定,出來遊玩跟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瑤光懶得管他,也不想敗壞自己此時難得的好心情,咬了一口手中的糖畫,對著身旁的木槿笑道,“我吃著也甜。”


    眼見著傅上淳的臉色更黑了,瑤光卻無動於衷,又帶著木槿在各個小攤麵前亂竄。


    傅上淳眸光落在她手上的那串糖畫上,隨即又移到她嫣紅的唇角,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他才不想吃那些幼稚的玩意。


    遠處,方才的粉衣女子還站在遠處,定定地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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