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有靈性的,想來當是一件美妙的故事,該有一個美好的結局,隻可惜,天往往不會那麽順乎人意。


    越是擁有靈性,就越是容易遺憾,容易痛苦,世界本身確實很美好,隻可惜,人類的靈性實在是太多了些。


    看似高級的智慧,卻讓我們越發疲憊,從前總以為,路遙車馬慢,總覺得以後還有機會,餘生尚長,可某日迴頭,你我成了什麽模樣,四處找尋,記憶裏永遠都是再也見不到的微笑和自己讓對方等待的承諾,可等我們長大,等我們有錢,等我們有時間了,一切又是否還會在呢?


    人類總覺得自己強大,可天災麵前終究不過螻蟻,所謂神靈,或許隻是絕望中最後希望的意淫吧。


    誰也掌控不了時間,如果世間有神明,那請你讓你那偉大的神明睜眼,看一看這苦難的世間。


    是啊,要是,真的有神,那該多好啊……


    遺憾湧入心頭,徐允之明白了,隻是人終究是有些遲鈍的,即使已經擁有幸福,也仍舊不知,終日幻想著不切實際,看似幸福,實則夢魘的更高層次。


    隻是我很好奇,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又是否還會覺得是高興的呢?


    踉蹌起身,期間又是幾次跌倒,終於有時間陪一陪父親,可是時光匆匆,偏偏無情。


    西允之六十五歲這年,永遠失去了自己的父親,父親節還未過完,父親徐福生便永遠離開了人世間。


    窗外的雪稍稍柔和了幾分,老父親記得自己的允之最是怕冷。


    盡管早就知道父親年歲已高,隨時都有可能作古西行,可當父親真的離開時,往日的一切終不過泡影,腦中隻剩下一片痛苦。


    父母一去,迴望無路,漫漫前路,再也不聞昔日所厭煩之語……


    徐允之靠近父親,望著王思源懷中的父親,安詳得就像往日熟睡了一般,隻是這次久眠之下,終不複醒,勞累一生,如今確實也該好好歇歇了。


    細細想來,人生到頭也終不過是百載春秋,可這百載歲月,卻沒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好好休息,唯有到頭,大夢一場,一了百了。


    王思源沒有出聲,抱著自己的老首長,任由淚水滑落,從前一起拚殺出來的老友,愈發地少了。


    本該最是當被人銘記,甚至受萬代子孫香火的人,卻終究不及一群奶油小生。


    娼妓博財多靠顏……


    如今世道好了,千篇一律,科技一搞,粉絲沒跑,哥姐一笑,你是神魂顛倒,作為戰場上下來的人,王思源是最見不得那些蠅營狗苟,烏煙瘴氣了的。


    要技巧沒技巧,要內涵沒內涵,近代屈辱你是一概不知,倭國影片你是孰能生巧,從小教你愛國,結果你倒好,愛是愛了,愛了別的國。


    王思源望著老首長,想起往日那般艱苦歲月,當時誰不是好漢,婦女都能頂半邊天啊,如今呢,一個正常男性甚至還抱不起一個體重110斤的女子,這放他們那會,高低得給他一頓訓。


    如今龍國條件好了,娛樂業繁榮,對於百姓而言確實是一件好事,物質變好的同時也提升了精神享受,但是,你這種個個都大差不差的模樣,讓不臉盲的人也會覺得分不清吧,難道是都是一個媽生的,一胎十八個那種?


    還有千篇一律的套路,王思源光是在家跟妻子女兒看了幾部,就能猜到市麵上的大多數故事的後續發展了。


    早些年,畫質雖是不盡人意,可那時的影視無論看多少次,都還能有所收獲,演技高,故事好,台詞更是敢說,那時沒有如今的條件,演員的妝容幾乎沒有,可就是覺得舒服,倒是如今。


    妖魔鬼怪,速速離開!


    一想到這些,王思源就隻覺得愁啊,要是以後個個如此,那還需要堅船利炮?


    一句“你不投降,我就取關。”還不是輕鬆拿下?


    到時才真是史書難記,千古未有之屈辱!


    隻是王思源明白,老首長看不到了,自己也許也看不到了,好在這麽多年也培養了一些好後生。


    那就拜托後世的好後生們,替我們好好看一看這大好山河,壯美盛世吧。


    徐福生離開的消息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別人,客廳的燈火突兀地有些刺眼,徐福生在小毛頭的懷中,見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人,看到了久久期盼的大好未來。


    或許,死亡本不該如此沉重……


    未見的人,未做的事,未完成的遺憾,都將在人生的最後迴憶中補全。


    那時,請你抱著我,將我灑在花園,來年花開,也許會有一個害羞的少年,折下一株芬芳,送給那個一見到他就會下意識臉紅的姑娘。


    借著星河,將我托起,重重摔下,一地零星。


    徐允之痛哭著,哪怕對於別人而言,老爺子走得安詳,沒受什麽苦,又已經算得上長壽,當是算得上喜喪了。


    可是對於一個失去至親的孩子而言,又如何稱得上一句喜呢?


    他們可以不流淚,甚至微笑著接待趕來祭奠悼念的賓朋,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這注定會是一場持續到死的風雨。


    從今往後,徐允之便沒家了,最後的至親,還是走了。


    王思源望了望一旁跪地痛哭的徐允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妹子,老首長這輩子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曾經老首長對我說過,他這一生不求什麽榮譽,也不在乎那些有的沒的,隻求一個問心無愧,老首長最後還是放心不下你,我是老首長的兵,就算老首長不在了,我王思源也永遠是你的哥,出了什麽事,哥都會幫你頂著,妹子,聽話,咱不哭,我知道你現在難受,我王思源又何嚐不難受,但是咱得讓老首長走得放心,安心。”


    王思源邊說邊哭,腦海中幾乎全是往日的迴憶,當年那個自己敬佩的老首長,終究也離去了。


    難過?慶幸?王思源不知道,但是他心中隻有難過,或許也該慶幸,變天的時候,再也不會疼了,再也不會因為突然的動靜而半夜驚醒,也再也不必望著還存在的烏煙瘴氣而扼腕歎息,卻隻能歎息了……


    這麽一想,好像確實該為老首長的解脫而感到高興,隻是那該死的淚水始終止不住地流。


    遠在海外的蘇妙音,發完消息後,卻是沒來由的不安。


    恍惚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向著她輕輕地揮了揮手,那人離得很近,卻看不清麵容,蘇妙音下意識想要拉住對方,但卻在伸手時,迴到了現實,望著周圍的一切,忽然想起那人消失時,自己手上的溫熱帶著些濕潤。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卻是什麽都沒有,下一秒,一滴淚水突然落在桌上翻開的日記本上,緩緩暈開了舅爺爺幾個字樣。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書房中的鏡子,連女孩自己都沒能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來不及再見,再見之時,卻已是再也見不到了。


    記憶中明明一如當初,可現實卻總是事與願違。


    蘇妙音隱約意識到了什麽,隻是她終究還迴不去。


    遠隔茫茫大海,徐福生寵著的妙丫頭對著家的方向拜了拜。


    記憶裏那一聲聲熟悉的“妙丫頭”,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世界上愛她的人本就不多,她從小就不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但卻因為幸運,讓本該不幸的小姑娘被同樣有過不幸的奶奶,舅爺爺重新拾起,他們在,丫頭就是丫頭,他們走後,丫頭再也不會是那個丫頭了。


    無論是死亡,還是謝幕,總覺得有些沉重,與其說得如此壓抑,不如就當他們同自己告別吧,或許某天,突然看見一個很像你的人,我想,我不會打擾,隻會遠遠地望著你,新的來世,請答應我,你上一輩子已經吃了太多苦,這輩子,請你一定要幸福啊。


    蘇妙音沒有太過難過,迴國的心愈發強烈,她調整好情緒,繼續學習起來。


    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規避一些遺憾,她也想哭,但是哭泣要是能夠解決問題,那世界便不會有戰爭,某國的孩子流了多少淚,可畜生們的行為依舊沒有停手,有時候,總會覺得或許那位故人沒有錯。


    倒是某些家夥,天天拿著以前的那點臭事哭訴自己委屈,把自己包裝成一副人畜無害,可憐兮兮的模樣,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譴責別人,實際上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畜生,譴責的話沒少說,類似甚至更甚的事也是一點沒少幹,硬是把大家當成傻子,連孩子都不放過,你這叫正義,你讓我可憐你?


    我現在隻恨不能讓時光重來,等那位故人消滅你們然後再讓世界和平。


    此刻的徐家宅院中,王思源將自己的妻子和以前的一些老戰友也叫來了。


    王思源的妻子安慰著徐允之,盡管她並不認識對方,但卻時常聽丈夫提起這位值得敬重的老首長。


    後來又聽說了一些徐家的故事,她更是有些動容。


    女子大多是容易共情的,當了解了一些徐允之的故事後,王思源的妻子也愈發心疼起眼前這個苦命的妹妹來了。


    而其他一些老兵則也陸陸續續地到了,昔日英雄,如今大多老邁,很多老兵等到國家安定後,都選擇了迴鄉隱退。


    國家是他們保下來,可享福的卻是我們,他們不在乎自己的功績,不代表我們不該銘記,更不代表,這些國家的活寶貝,是啥人都能評價的。


    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很多現在的軍人也不見得能勝得過人,倒是被某些沒有脊梁骨的人詆毀,辱罵。


    他們吃了一輩子苦,就算真的享受享受又怎麽了?


    為何這世間總有一些杠精,偏偏見不得別人好過?


    從前有一位當代神農,在世界範圍內都是受人尊重的存在,靠著自己科研救了多少人啊,結果晚年還被自己的一些同胞詆毀辱罵。


    賤不賤呐?啊?沒有他們,能有咱們?


    一個個暮年的老兵望著王思源懷中的老戰友,盡管背已經多數佝僂不成樣子了,但是此刻,一個個老英雄們,還是盡量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莊重地對著老首長行了一個軍禮。


    陪著這些老英雄一起來的幾個子女,望著自己的父母,望著眼前的一幕,也不禁肅然起敬。


    眾人圍著老首長,眼底的悲傷越發濃重。


    從前的老兄弟,越來越少了,人生的麵也總是見一麵少一麵。


    在場的幾個老者皆是沉默,而王思源就這麽一直抱著老首長。


    雪依舊還在下,隻是明顯小了很多。


    剛剛將妻子哄睡的蘇德海望著手機訊息,默默走進衛生間,點燃一根煙,黑暗的房間內,微微火光,映襯著蘇德海那沉重的臉色。


    不過一周,先是沒了兒子,同女兒幾乎鬧僵,現在又沒了舅舅。


    年幼時,蘇德海同舅舅舅媽的關係是不錯的,那時家中清苦,蘇德海的母親獨自支撐著一家人的生活,那時舅舅總是會帶一些生活上用得上的東西給母親。也時常能變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給蘇德海。


    同他講外麵的故事,還有一些曾經打仗的故事,隻是後來隨著蘇德海的意氣用事,不僅同母親幾乎沒了聯係,就連往日最是寵著自己的舅舅也很少會來看自己了。


    最後,年輕氣盛的蘇德海幹脆直接搬走了,徐福生要聯係他都聯係不上了。


    直到差不多兩年前,母親的突然離世,才讓他們舅甥二人得以相見,在徐福生的教導中,蘇德海也才終於幡然醒悟,好不容易和好的舅甥二人,如今卻還是分別了。


    記憶中的長輩接二連三地故去,再也不會是別人眼中的孩子。


    蘇德海吸完一支煙,編輯好一條訊息,發給了蘇承安。


    不知為何,往日還是那般清晰的身影,在聽聞對方作古之後,竟越來越模糊。


    尤其是聲音,幾乎完全記不清了。


    好像一切,都真的隻是一個夢。


    蘇德海再次點燃一根煙,用火點了半天都沒能點燃,他一把將打火機丟在地上,淚水不自覺地流淌而出。


    他默默叼著煙,模糊中,廁所的門開了。


    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前,討厭煙味的女子沒有言語,默默從身上拿出一個打火機為丈夫點燃香煙。


    她知道,他也需要有人去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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