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煙鬼再次停下,我們其餘幾人也沒有催促。


    盡管他背對著我們,房中也未點燈,但借著那皎潔的月光,我們依舊看到了煙鬼臉上的晶瑩。


    我們知道,他哭了。


    就這樣,一陣晚風吹過,煙鬼又沉默著吸了好幾根煙,這才繼續說道。


    「自那之後,我的心再未為別人心動過。


    那年她20歲,她將自己的心留給了我後,還又將自己的其他的還有用的器官一同捐獻了。


    到底她還是那樣傻的,可我卻偏偏愛的就是這樣傻的可愛的女子。


    她就這麽消失在了人們的世界,但我的世界裏卻一直都可以看到我的這個小大王。


    泰戈爾曾經這麽說過。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離死別,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很多年以前,我也覺得泰戈爾說得對,但後來上大學後,我又覺得我和她最遠的距離就是從故鄉到湘南的距離。


    而現在,當我站在她的墳前,一伸手就能摸到她那灰白的墓碑時,我第一次覺得陰陽相隔原來這麽痛苦。


    她就這麽默默地站在那裏,微笑著看著我,我一次次的伸手,卻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我隔絕。


    每次都隻能觸摸到她的墳墓。


    我的小大王就這樣成為了一座新墳,我那酷酷的,傻傻的小大王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多像一個淑女啊,可她不該是一副淑女的模樣啊。


    我本能的跪下,撫摸著她冰冷的照片,她明明在笑啊,可我為何我會莫名的心痛呢?


    下雨裏,似乎該死的上蒼也突然起了憐憫。


    雨點打在我的身上,可我卻感覺不到寒冷,突然嘴角邊莫名的溫暖,鹹鹹的。


    我甚至開始後悔,如果她當時沒有答應我的表白,會不會就不會這樣了?


    可是,我又怎麽舍得?


    我以為是我很愛上她的,可後來才知道,原來,很早之前,她就喜歡過我了。


    結束了,隻也許注定是我少年時代的一場不幸的感情戲吧,主角是我,女主角是我的小大王,可她的戲份實在太少。


    她救贖了這個世界的我,所以就又去其他平行世界救贖其他的我去了,我相信總有一個世界,我們會一起慢慢變老,她陪我看一次次日落,我聽她一遍遍嘮叨。


    好好迴憶之下,她其實也表達過她對我的心意吧,隻是少年終究沒能及時發現,勇敢麵對。


    記憶中,那是我坐火車去外地上大學的前一刻,我看見月台上的希祾,她穿著白色裙子,頭發自然地披在肩上,金色的陽光下她畫著非常漂亮的妝,皮膚雪白,身材高挑,眼角彎彎,像一道橋,笑容燦爛無比,她在衝我揮手告別。


    我第一次被她的模樣驚豔到,那時的她比我見過的任何女生都要漂亮,哪怕是一些所謂的校花,此刻站在她身邊都會黯淡失色。


    我剛想下車去找她,可她的身影就那麽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突然的陽光將我從記憶中拉了迴來,我迴到了家,再次看起了那家夥的日記。


    望著已經有些泛黃了的日記本,我再次落淚。


    “江予安,你個大笨蛋,到底要什麽時候才和我表白啊,你要是再不來,我就答應別人了……”


    “今天我又見到江予安那混蛋了,明明會因為我談戀愛了而難過,為什麽他就不能勇敢一點呢?”


    ……


    “今天晚上迴家,看到江予安坐在路邊大哭,我忍不住想要衝過去抱他,但是心裏的理智讓我停住腳,我有什麽資格去打亂你的人生?”


    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寧願讓她討厭我,恨我,也不會讓她喜歡上我,最後又因為我這混蛋而傻傻地失去自己的生命。


    像她那麽可愛的小大王,就算是離開了我,相信也很快就會被更好的人喜歡上吧。」


    煙鬼說到這裏,興許是酒勁上來了,又加上太難過,於是便睡了過去,我們合力將他扶到了床上,他一遍遍地呢喃著希祾,他確實是累了。


    我看了一眼那本日記,日記上寫著這樣一段話。


    「江予安,不知道為什麽,我最近總是有些不好,這幾天陪你一起真得很快樂。如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你也要記住,在你的少年時代時就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很喜歡很喜歡你,她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總是大大咧咧地喜歡欺負你,但如果你察覺到她對你有一絲喜歡時,那把那份感覺放大1萬倍,就是她真正鍾意你的程度。


    她喜歡和你一起在課堂聊天,被你的笑話逗得大笑,她喜歡和你一起逛街,看著你沒錢還死要麵子的模樣,寧願走迴家也要給她買糖葫蘆,她喜歡聽你唱歌,盡管你總是羞澀,但在你唱歌的時候,你的眼睛裏是有光的。


    她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她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幸福。


    她喜歡為你改變,變成你心目中的那個人,她喜歡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就像最後的夕陽,你迴憶起來也會覺得很美好吧。


    好了,臭小弟,以後你大王我不在了,你也得幸福的活下去啊,我也會在你看不見的角落真摯的祝福你,總之無論怎樣,好好愛自己,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日落的時候,我也會借著最後的曙光擁抱你的身體,輕吻你的臉龐,哪怕太陽落山了,明天都還會照常升起。


    在沒有我的日子裏,你更要好好活!」


    日記到這裏戛然而止,望著那點點淚痕,我不知道是煙鬼的還他的小大王的。


    他們兩個都是傻瓜,都隻會為對方考慮,也都注定是自私的,無論是哪一方沒事,都會自私的將生的機會留給對方。


    瘦子幾人也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然後紛紛躺迴了床上。


    那時的宿舍靜的可怕,誰都沒有言語,平日裏最大大咧咧,天天搞怪的猴子也突然像是變迴了一個真正的嗎嘍一般。


    大概大家也都會有自己的心事,畢竟誰在情竇初開時還沒個什麽意難平呢?


    隻是平日裏,都大大咧咧的偽裝慣了罷了。


    要知道,習慣了就會分不清自己是否還戴著麵具了,然後就會忘了去摘,時間一久,那麵具不就長在了臉上了嗎?


    當時因為煙鬼的故事,整個宿舍都像是陷入一種壓抑著氛圍中,我當時也突然羨慕起那些會抽煙喝酒的人來了。


    但也隻是一瞬間,人們喜歡黑夜,喜歡酒精,享受尼古丁,隻不過都是為了稍微緩解一下現實的無力與痛苦罷了,他們其實知道有害,但很多時候隻有借著這三者奇妙的化學作用,才能稍微言明。


    本質上,他們都是不幸的人,可憐的人,更是一群驕傲到了骨子裏的人。


    漫漫長夜,久久難眠,我一次次地想起煙鬼和他的小大王,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


    半夜三更起了床,偷偷跑到外麵,偶爾已經能夠看到城市中的一些光亮了,可終究多數仍是黑暗。


    天台上,吹著風,望著城市的繁華,迴憶著煙鬼的故事,思念著我自己的那個小大王,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一遍遍地問著自己的內心,一種種的憂慮湧入心頭,到底是膽小到連幸福都會憂慮的人,遲遲做不出決定。


    後來,不知何時,煙鬼也起了床。


    感受到被人拍了一下,我驚詫地轉過頭去,看到是煙鬼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還在猶豫,但你的心告訴我你心動了,我能說的已經說了,至於該怎麽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話落,那家夥就真的沒再言語,默默點著煙,望著發愣的我,他遞了一根給我,我沒接,他沒堅持,自顧自地吸了起來。


    我想著他的話語,還是久久難以平靜。


    “煙鬼,還是給我一支吧。”最後,我還是對著煙鬼要了一根煙,他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說,默默遞了一根給我,然後又為我點燃。


    我卻依舊不好意思的看著他。


    “你不會?”


    我撓了撓頭,輕輕笑了笑。


    然後他給我示範了一遍,我學著他的樣子,第一次很難受,但到了第二口就好了很多。


    我想香煙是個古怪的東西,當你沒有心事時,你也會覺得它不好,吸不慣,可當你帶著心事去想要求取救贖之時,就會又突然發現,當真是世間最好的靈丹妙藥之一。


    吸了幾根香煙之後,我也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


    寒風依舊吹著,在某處沒人知曉的學校天台上,兩個少年默默吸著煙,各自懷著自己的心事,期待著黎明的到來。


    哪怕隻是一絲絲微微的曙光也能給黑暗中的兩人些許安慰。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女孩,即使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我也會一直懷念著她的。


    我依舊堅持每天都去圖書館,一直期待著我們的再次相遇,可終究沒有任何音訊。


    不過,正當我想放棄的時候,她再次出現了。


    依舊是一個下雨天,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圖書館,隻是這次主角卻終於迴來了。


    那天我依舊待到快要閉館的時候才想著迴宿舍,卻不想剛到門口,便又下起了雨來。


    那天出來的匆忙,我並沒有穿太厚的衣服,隻是隨便穿了一件襯衫便出了門。


    我本能地去找雨傘,卻不料突然被一隻纖纖玉手給握住了。


    我下意識地抬頭,盡管心中覺得也許會是她,但終究還是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直到我看清她的一瞬間,我再次愣住。


    她也沒有鬆手,就這樣看著我,微微一笑,像是一道光,頓時驅散我內心深處的所有陰霾。


    “同學,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像個呆子一樣不知所措,看著日思夜想的人終於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時,我隻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窗外的雨聲打在我的心上,我這才終於迴過神來。


    女子依舊微笑著看著我,我想要移開手去,她卻抓的更緊。


    “你還打算一個人淋雨迴家?”


    我想點頭,但看著女子的樣子,卻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這個壞家夥,就這樣當著我的麵把我的心給偷走了。


    一聲不吭。


    “大笨蛋,從此煙雨落金城。”


    “一人撐傘兩人行。”


    我本能地脫口而出。


    “這都還沒想明白嗎?”


    她望著我,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喜歡真的是相互的,同時的。


    她一臉慍怒,我再次想起煙鬼的故事,終於勇敢了一次,一把將她擁在懷中,她沒有反應過來,但也沒有拒絕。


    “你這笨蛋還真是笨。”


    “聽說笨蛋都是相互吸引的。”


    “你在說我笨?”


    “不,我說我的確是個笨蛋。”


    “你知道就好。”


    我輕輕一笑,她終於反應過來,“好啊,你說我笨。”


    她一把掐住了我的要害——腰子,我下意識地投降,她也鬆開了我。


    我本想和她再聊聊天,但圖書館卻要閉館了,所以也隻好作罷。


    這次的雨傘還有很多,可我們仍舊像初見那次一樣,同時摸到了一把傘,同時選擇了那把傘。


    我和她相視一眼,拿了一把傘後,便出了圖書館,而這次,真當我要再次走去雨中時,她為我披上了上次我沒能為她披起的外衣。


    依舊是第一次初見那件。


    隻是不同的是,這次我們的身份互換了,感受著身上的溫暖,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感到寒冷。


    衣服上殘留著的她的香味,那是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味道。


    我轉頭看向她,她又從包裏取出一條藏青色的圍巾,溫柔地為我圍上。


    我沒有詢問她為何消失了這麽久,但我卻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就這樣,一場秋雨,一把雨傘,一片癡情,兩個青年,兩相傾心,漫步雨中,攜手一生。


    我想這就足夠了。


    一片情深,二次相逢。隻應有三四眼,便愛你五六旬。七月錦書難寄,八月明月不圓,九行清淚從眼灑落,十裏桃花片片飄落。百夜思,千日念,萬般相思把君想。萬言千語道不盡,百年相守愛無期。九月初九求長久,八月中秋借月將情訴。七夕鵲,牽牛織女得相逢。六月盛夏偏偏分別久難安。五月挽手述情長,久久不舍把君手相挽。四月芍藥初開,深情卻似天穹海。常思思,三月春風卻不暖。心憂憂,二月誰人將情看?啊,情呐情,說不清一片心,牽腸掛肚久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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