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之抽著煙,他低頭看著詫異的林澤,難得笑了聲:“我攔你做什麽?再說了,少爺脾氣上來的你,我能攔得了?”


    林澤:“……”


    諷刺很濃。


    “林澤你說當年那群人如果還活著,他們會在做什麽?”陸行之忽然轉變話題,倒是讓林澤愣住了。


    那群人如果還活著,他們會在做什麽?


    這個問題,他二十歲的時候想過,伴隨著時間推移,他好像許久沒有去想過這些問題了,因為他已經接受了他們都不在世界上這個事實。


    他再次看向陸行之,目光卻落在了男人眉骨上的疤痕,這條疤從眉心到了眉骨尾巴,按照有些人家的話來說,陸行之有這條疤那就是破相了,在還講究麵相的時代,他這種破相的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


    有些時候吧應該慶幸他們活在了新時代,可有些人卻永遠停留在了那個說不明道不清的時代。


    陸行之在讀完大學之前,他都沒有住在陸家,而是在林家。


    他媽媽不是他爸爸明媒正娶的陸太太,是當初教陸家小姐跳舞的舞蹈老師,陸家對外說的是,陸行之的媽媽勾引了他爸爸,妄想成為陸家少奶奶,他們陸家容不得這樣心思叵測的女人,所以將人在大冬天扒光從陸家趕出來,還一路派人盯著身無分文的女人一個腳印一步深雪走出京城大門。


    陸行之的媽媽在城門外暈倒,有家人於心不忍偷偷把她給帶著離開了京城,從此在江南安了家。


    林家聘請她做舞蹈老師。


    教林圓的媽媽跳舞,還有林家其他女孩禮儀,通過這份工作陸行之的媽媽養活了還年小的陸行之。


    隻是厄運偏挑倒黴人,麻繩隻撿細的斷。


    在陸行之十歲的時候,他媽媽病入膏肓,病重的原因是那年懷上他的時候被陸家在大冬天趕出京城落下的病根,其實在生了陸行之後,他媽媽身體就不行了,為了孩子才硬扛了十年,期間還靠著林家的救治。


    如果沒有林家,可能也就一兩年的時間。


    他媽媽死後,他成為了孤兒,被送往了孤兒院,林家想要收養被陸行之拒絕了。


    在孤兒院待了一年。


    林家到底不忍他一個小孩子在那地方成長,強行將孩子帶了迴來,知道陸行之是不想給林家添麻煩,因為那個時候,陸家那邊已經知道當年被他們趕走得舞蹈老師懷了個孩子,又正逢陸夫人生的兒子生了病,人心惶惶的時候,陸行之就是個炸彈,誰幫誰跟陸家作對。


    不,應該說是跟陸夫人作對,陸行之雖然是個私生子,到底是身上流著陸家得血,陸家礙於她這個夫人不會將陸行之接迴家,選擇不管,卻也不會要了陸行之的命。


    陸夫人卻不同,她怎麽會讓屬於她兒子的繼承者位置,他日落到一個私生子手中。


    得知林家護住了陸行之。


    那段時間陸家幾乎是跟林家老死不相往來,也在林家庇護下,找著機會對陸行之下手。


    其中一次就是買通了林家安排給陸行之的補習老師,在陸行之吃的東西裏麵下了重量的安眠藥,是當時玩耍迴來的林澤正好看見,才避免了陸行之遭受毒手,也是那次林澤拉住陸行之的手。


    “陸行之別怕,以後少爺我保護你!”


    這句話一直維持到大學。


    林澤生來就養尊處優大少爺,陸行之經常被叫做是他跟班,即便被調侃,陸行之也不生氣,反而是林澤每次都氣著朝著那些調侃的人怒斥:“再敢這麽說陸行之,少爺我撕爛你們的嘴巴!”


    罵完那群人,他又會氣唿唿的轉頭瞪著陸行之,“你沒張嘴巴啊,他們說你,你就這麽受著,也不知道還嘴?”


    陸行之隻是覺得他們說的沒錯。


    他的確是林澤的小跟班,如果可以,他願意這樣守在林澤身邊一輩子。


    隻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


    後來他開始打工賺學費,與林澤也開始疏遠。


    林澤自然是不願意的,他從小到大玩的最好的朋友就是陸行之,這人不理他,他就去找。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認識到了做咖啡的瘦子,還有做服務員的小太妹平平,以至於每次他來都在擦杯子的老板,老莊。


    陸行之形象好,到了咖啡廳工作後,吸引來了許多附近的上班的女性,借著買咖啡的名義來看帥哥,有些也會問陸行之要聯係方式,總是會被這人用“我有女朋友”為借口給拒絕。


    看著那些女孩子失望的一步三迴頭,林澤總是會癟嘴吐槽:“有屁的女朋友,分明光棍一個。”


    他也會纏著陸行之問:“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了?”


    陸行之隻是會淡淡看著他,良久才迴答:“沒有,也不會有。”


    “為什麽?是沒有遇到喜歡的類型?誒,我聽說你們大學有很多美女,你多出去走走,總是會遇到喜歡的類型,哦,你是覺得出去走走耽誤你賺錢的時間是吧?沒關係啊,我有錢,我可以給你,你出去……”


    “林澤。”陸行之打斷他。


    他的眼睛不知道何時變的深邃,裏麵開始有了他看不懂的情緒,林澤慢慢閉上了嘴巴,好一會兒才嘟囔著問,“幹嘛忽然喊我?”


    “以後別來咖啡廳了。”陸行之揭開垃圾桶的蓋子,將手中打包好的垃圾丟進去。


    林澤站在他身後,雙手插在衣兜裏麵:“你是覺得我煩了?”


    陸行之半晌:“嗯。”


    等再次迴頭,身後已經沒有了林澤的身影,他知道少爺是生氣了,他也不會告訴少爺,那些問他要聯係方式得女生,實際並非問他要,而是問著他要他林澤的聯係方式。


    再後來,林澤忍了一年沒有去找陸行之,隻是偶爾在朋友們口中得知陸行之的消息,因為自從他們在咖啡廳外麵小巷說了那些話後,陸行之就從林家搬了出去,哪怕家裏麵人阻止了很多次,陸行之還是搬了。


    陸行之搬走的時候,他是知道的,卻沒有迴去幫忙一起搬家,他隻覺得很煩躁。


    他又不知道在煩躁什麽。


    爺爺說過,朋友也有親疏,小時候關係長大後也會慢慢疏離,得習慣這種分離,他想著他和陸行之,他本能脫口而出,他不會跟陸行之分開,至少他們倆關係不會走到隻有沉默的時候。


    眼下,林澤卻被這句話給打臉了。


    他和陸行之走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他在這段兄弟關係中掙紮,痛苦,煩躁,卻又找不到突破口,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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