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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藥需要兩個時辰,少林寺現在是一盤散沙,需要文竹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文山看起來受到了很重的打擊,於是文竹隻能詢問沉小桃:“能請你幫我個忙麽。”


    他還是這樣的彬彬有禮,隻是沉小桃希望他能和自己更熱絡一些,而不是這樣客氣。


    心中想著事情,她嘴上飛快應道:“文竹師父你說。”


    “你去方丈的房間中守著,照顧一下兩位老人。”求到一個外人頭上,文竹的態度很溫和。


    沉小桃喜歡這種,文竹也會有求於自己的感覺,自然樂意得很,點點頭:“你放心,有什麽事,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就有勞了。”


    沉小桃看文竹給自己行禮,她也馬上迴禮了,紅著耳根擺手:“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兩個人分開,文竹去安撫少林寺其他弟子,沉小桃敲了敲門,得到蒼梧的首肯後,進了門。


    太皇太後還是躺在床上,麵如死灰,本來生命氣息就不多的身子,更是迅速衰敗了下去。


    蒼梧眼中滿是掙紮和悔恨,對沉小桃微微頷首後,就一直盯著太皇太後。


    是他沒保護好她,讓她在外麵受寒,又心力交瘁。


    人老了,一點憂思都能要了命去,今日她受到這麽大的衝擊,這一關,不知道能否安然度過。


    什麽舍利子,什麽長命百歲,在太皇太後的安危麵前,都太微不足道了。


    蒼梧心底,帶著最深切的祈求。


    佛祖啊,弟子這麽多年,沒和您祈禱過什麽,路再難,我也無所畏懼。


    可今日您若是開眼,就請保佑她吧,讓她健康平安地醒來,弟子跪謝。


    沉小桃立於一旁,看蒼梧對著閉眼沉睡的太皇太後,沉默許久許久。


    他的背影本來是挺直的,現在也佝僂著,硬生生蒼老了幾歲,似要化為枯骨。


    等到沉小桃以為蒼梧永遠都不會理自己的時候,他緩緩開口了:“你是跟著文竹迴來的麽?”


    沉小桃今日深刻地認識到,少林寺對於男女之情,是有多麽不能容忍,她如今隻是單相思,不能讓文竹受到自己的牽連,所以她解釋了自己的來路:“我本是要投靠寧帝麾下的沉俊旭,那是我的哥哥,這次聽聞少林有難,是寧帝和皇後娘娘讓我來的。”


    蒼梧雖然不說話,卻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仿若有著空曠的大地,蕭瑟的秋風,飄零的寒雪,能洞徹心扉。


    沉小桃也有些害怕,要是蒼梧真的詢問她對文竹的心意,她恐怕是瞞不過去了。


    但是蒼梧沒有追問這件事,隻是有些感慨地說:“原來是慕澤派你來的。”


    這世間,能這樣坦蕩直唿寧帝名諱的人一共沒有幾個,沉小桃不由得為蒼梧的大氣魄所敬佩。


    蒼梧再次凝視太皇太後,聲音懺悔:“我沒照顧好他的親人。”


    沉小桃的喉嚨也酸澀起來,她不過是目睹了一半,就已經這樣難受了,始終處於這個漩渦之中的蒼梧和蘇姣,得多難受?


    於是她蒼白卻真誠地安慰著:“方丈,這真的不怪你。”


    “我已經不是方丈了。”蒼梧平淡地陳述這件事,並不因為失去了這個身份而感覺到遺憾。他想了想,問沉小桃:“施主想讓文竹成為新的方丈麽?”


    想麽?當然是不想的。成為方丈,不用沉小桃親眼去見證,看看蘇姣是什麽模樣,就能想到以後她會走上什麽樣的路了。


    可是文竹是蒼梧悉心栽培出來的,她沒辦法插嘴這件事,隻能真心實意地說:“我相信您做出的決定。”


    蒼梧沒再說話,沉小桃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就和他提了一句;“南宮盟主也來了,此刻就在少林寺中,說要小住一段時間。”


    蒼梧本來沉浸在他自己的想法中,又被沉小桃的話,給拉迴了現實中來。


    南宮守竟然來了?那可真是天助少林寺了。


    自己也能放心地離開了。


    “勞煩施主幫老衲通傳一聲,等阿姣醒了,老衲就去拜訪。”


    沉小桃順理成章地提起了文竹:“有文竹師父在,南宮盟主一行人已經安頓下來了,我也會替您把話帶到的。”


    太皇太後就這樣昏沉了快三個時辰,才悠悠醒來。


    沒有那種剛睡醒時的清明和精神,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裏都不舒服,尤其是心口,始終堵得慌,喘氣的時候,肺部都像是老舊的風箱,刺啦刺啦的,聲音透過軀體,別樣刺耳。


    她的眼睛也是昏沉一片,適應了許久,才察覺了光亮。


    她的耳朵不太重用了,蒼梧和她說了有一會兒的話,她才聽懂一些。


    轉頭看向蒼梧,她還不忘記給他一個笑容:“你還在呀,怎麽不休息一下。”


    蒼梧聽到這話,又心酸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己。


    “我不累,給你熬了點藥,一會兒喝了吧。”


    太皇太後覺得最讓她觸動的,是她隨即就說:“我的味覺好像不大靈敏了,這迴不怕喝藥了。”


    她願意是安慰蒼梧,哪裏想到,他溫柔地表示:“那我也給你準備了很多蜜餞,不會讓你被苦到的,一點點都不。”


    太皇太後吸了吸鼻子,才能控製住她的眼淚不掉下來。


    緩了好一會兒,她的身子有點力氣了,就自嘲地和蒼梧說:“人老了以後,真是多災多難啊,臨逸他們已經走了麽?”


    蒼梧坐在她床邊,和她的距離很近,太皇太後周身的藥味,一直縈繞在他的鼻尖。


    “嗯,他們已經走了,不光如此,南宮守正在少林寺中,江湖中不會有人敢對少林寺出手了。”


    南宮守的名號,太皇太後也是聽說過的,這人是百年難遇的才俊,很有威望,太皇太後放心起來。


    “那我也去見見南宮盟主吧,向他親自道謝。”


    蒼梧不同意,皺了皺眉,卻不敢和太皇太後說重話:“等你身子好些的,有的是機會見到他。”


    太皇太後乖乖地點頭:“嗯,我要好好養病。”


    在那山門外的瘋狂,那一聲聲的拒絕和癡纏,誰也沒有提起過。


    可是他們都清楚,那並非是一場夢,他們早晚都要麵對。


    太皇太後這次喝藥,真的沒感覺到苦,她就是有些難以咽下東西,為了不讓蒼梧擔心,她還是努力地喝完了。


    蒼梧一天沒吃東西了,太皇太後趁著她的情緒還清明些,一個勁兒地叮囑他,蒼梧沒辦法,隻能強忍著痛意,在她麵前用了飯菜。


    隨即,太皇太後就像是放心了一樣,又沉沉地睡去。


    她睡著的樣子,真的是有點可怕,唿吸薄弱,一動不動蒼梧整夜都睜著眼,就怕一個不注意,她就離自己而去了。


    文竹這天晚上沒有騰出空餘的時間來見南宮守,南宮一家也是挺隨遇而安的,並且明事理得很,在寺廟中,安心住了下來。


    不過期間還發生了一點小插曲,那就是韋倩雪發現,文竹給他們安排的,竟然是一間大廂房,裏麵隻有一張床。


    走進門的時候,韋倩雪的臉就黑了。


    如今南宮守不管自己怎麽否認,都要死皮賴臉地跟著自己,而且同行沒多長時間,就徹底俘虜了小美美的心,以前小美美還很喜歡粘著自己的,現在就纏著南宮守抱抱。


    這孩子鬼靈精怪,知道韋倩雪不喜歡她管南宮守叫爹爹,就偷偷地叫,當著韋倩雪的麵,和南宮守還總是搞小動作交流,好像她發現不了似的。


    小美美從上山到現在,已經很乖巧了,不過她有點兒遺憾是,在山門處,沒見到那些人打架。


    南宮爹爹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平和了些,他們一路上就跟遊山玩水似的,連個惡霸都沒碰上,本來小美美還吹噓娘親的武功有多高呢,卻不給娘親大展身手的機會。


    小美美哪裏知道,會這麽平和,都是南宮守派人掃清了障礙。


    日子雖然無趣了些,小美美還是挺喜歡南宮守跟著一起上路的,進了廂房後,南宮守給她放在地上,小美美直奔著床就去了。


    她撲倒上麵,肉唿唿的小身子顫了顫,隨即她委屈巴巴地聲音就響起了:“爹爹,這是什麽床呀,好硬,寶寶不想在這裏睡。”


    寺廟中都是一群苦修的和尚,條件能好到哪裏去,南宮守也有點兒心疼自家閨女。


    他溫言軟語地解釋了一番:“小美美前日不是還在同爹爹保證,能吃得了哭,體驗不同生活麽?這就打退堂鼓了?”


    小美美委屈得很:“那爹爹你去把山下馬車中的被子拿過來嘛,小美美真的睡不慣這樣的床。”


    南宮守慣著她,正準備轉身下山去被子,韋倩雪就冷冷地開口:“你不住現在就跟著我走。”正好她想擺脫南宮守,還愁找不到機會呢。


    小美美一聽,登時不撒嬌,也不委屈了,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一個勁兒地央求:“住!小美美住這裏!”


    南宮守這才眼尖地發現,屋子中就一張床,那就是說……他今天總算是能擁著雪兒入睡了?


    意味深長地看了韋倩雪一眼,南宮守的眸光很是幽深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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