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假期至。


    滿城煙火長燃,為那輪透亮的圓月增添幾分顏色,霎那間,黑夜被照得仿若白晝。


    蕭景硯答應她,今年的中秋他什麽也不做,隻陪著她。


    他如願以償地牽著她的手,穿梭在熱鬧非凡的大街小巷,為她買了很多民間小吃,看盡煙火盛世,這一切,他在幾年前就想做了。


    鄔夏夏是第一次逛魏國的街市。


    和金國大抵還是有些不同,魏人似乎不太喜歡舞文弄墨的遊戲,更多的是一些互動性的操作遊戲,比如武鬥、鬥獸、火樹銀花、雜耍,還有一些她不曾見過的,也喊不出名字的。


    今日人多,鄔夏夏吃力地跟著蕭景硯走著。


    她抬眼望去,男人竟也同樣費勁地在前麵開著道,不讓別人擠著她。


    蕭景硯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畢竟他自己說過,今日隻有他們倆,不帶任何雜七雜八的人,所以再苦再累,也得自己受著。


    忽的,鄔夏夏裙角一沉。


    “姐姐,買一串梨膏吧!”


    她望去,一個半大的小男娃在她身後,圓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盯著她,手裏拿著一個比他整個人還寬的籃子,遞給她一串包裹著的梨膏。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那個小乞兒.....


    “謝謝哥哥!”


    再次迴神,她看到一雙大手掏了一錠銀子丟給了他,拿過那串梨膏,小男娃開心地離開。


    鄔夏夏狐疑地看向他:“你這都能買他一整個籃子的梨膏了。”


    誰知,蕭景硯隻是寵溺一笑:“難得你今日興致好,剩下的...就當是給他的跑腿費了。”


    見他這般,她難得地也輕輕一笑。


    “吃吧。”他給她。


    她從他手上接過梨膏,剝去那薄薄一層糖紙,輕咬了一口。


    很甜,不膩。


    蕭景硯帶著她去了一處人相對少些的地方,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父母帶著孩童,看著他們臉上幸福的模樣,他竟有些羨慕他們。


    闔家歡樂,原來竟是這種感覺。


    他好像,從沒有真正感受過。


    他很小的時候,母妃曾對他很好,但是時隔太久,久到....已經被那些黑暗的記憶全部淹沒,父皇憎惡他,兄弟欺辱他,所有人都瞧不上他。


    直到——


    蕭景硯看向身側讓他愛了一生的女子。


    能遇見她,便是上天對他最大的補償。


    “夏夏,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他看著她認真舔舐梨膏的側臉,滿腔愛意都展現在臉上。


    鄔夏夏疑惑地問他:“什麽?”


    街市嘈雜,空中煙火的聲音也有些大,她沒聽清。


    蕭景硯摟緊她,貼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夏夏,我們要個孩子,好嗎?”


    …


    久違的靠近,鄔夏夏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她的心漸漸冷卻下來,絢爛的煙火在她眼中失去了顏色,她不著痕跡地推開他,收起了情緒:“你知道的,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算上這次,他已經問了自己不下三遍。


    她不愛他,也根本不可能給他生孩子。


    蕭景硯仿佛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望著她堅定的小臉,再次覺得她當真對自己這般殘忍。


    “....為什麽?”他握緊了掌心,死死地捏著。


    鄔夏夏也看到了街上一對又一對幸福的家庭,有的甚至兒女雙全,夫妻伉儷情深,實在讓人羨慕的緊。


    她也曾經擁有很多愛她的親人,也曾留下過一段美好的迴憶。


    她轉頭問他:“我們之間本就是個錯誤,何必還要讓下一代的人受苦。”


    “什麽是錯誤?”


    蕭景硯擺正她的身子,讓她的眼睛正視自己,心痛地問她:“我從沒覺得自己錯過,自始至終,我都隻想與你共度餘生。”


    “我也隻想和你,留下唯一的孩子。”


    鄔夏夏閉上眼,心裏隻覺得好笑。


    如今她都答應了留在他身邊,他竟還想得寸進尺,妄想與她生下孩子?


    想到那雙眼裏流露出虛偽的深情,她隻覺得惡心。


    “我累了,我們迴宮吧。”


    她作勢要走,可手卻被男人死死拉住。


    她也來了勁,索性和他拗上了,她用力掰扯著,尖銳的指甲劃過男人的手背,留下道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可最終,她還是失敗了。


    蕭景硯眼裏一片猩紅,看著她筋疲力盡的模樣,卻隻為離開他。


    “夏夏,這次,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為我生下一個孩子。”


    她狠狠地瞪著他:“你做夢!”


    “隻要你為我生下孩子,我便放你走。”


    蕭景硯撫向她滿是憤怒的小臉,眼中露出一絲疲憊:“往後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由著你,不再阻攔。”


    她冷笑:“蕭景硯,你以為我還會再信你嗎?”


    那時的她,被憤怒蒙蔽了雙眼。沒有看到黑暗之下,男人眼中劃過的那一抹濃濃的不舍與妥協。


    再後來,她好像明白了。


    這一次出宮,最終又鬧得不歡而散。


    蕭景硯再次迴了紫宸殿,沒有再去沉夏台。


    “皇上,您....真的決定選秀了?”曹全小心翼翼地問。


    蕭景硯冷眼一刺,嚇得曹全差點趴在地上,他急忙笑嗬嗬地滾了出去,順便把門給戴帶上。


    太可怕了。


    曹全歎氣,每次陛下和娘娘一吵架,遭罪的就是他們這些苦命的奴才。


    中秋迴來之後,陛下也不是沒去找過娘娘,可每次不是黑著臉就是弄得一身傷迴來。但這一次鬧得更兇,陛下竟直接下旨選秀!


    這是,徹底和娘娘決裂了嗎?


    事情就發生在半個時辰前——


    沉夏台。


    鄔夏夏氣得胸脯劇烈起伏,她不敢相信他竟能說出這種畜生不如的話......


    “朕是放了他,但他的命,依舊掌握在你手中。”蕭景硯冷笑。


    “蕭景硯,你真不是個東西.....”她痛苦地望著他:“你隻會抓著他來控製我,這麽多年了,你不累嗎?”


    她知道蕭景硯早就收起了房裏所有尖銳的東西,所以,趁他不注意,她牢牢地鎖住那根柱子,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


    蕭景硯目眥欲裂:“夏夏!!!”


    他拚盡全力將她撈了過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要是敢死,你信不信我就這把沈衍的人頭給你送過來!”


    鄔夏夏笑了,她點點頭:“信啊,你蕭景硯是一國之君,無人敢違抗你,殺一個文人又何在話下?”


    “夏夏,求你別這樣.....”蕭景硯攥緊她的臂膀,眼底滿是心痛。


    她掙脫開他的禁錮,目中死寂一片。


    忽而,她勾唇,笑得像個小妖精,她說:“蕭景硯,你這麽喜歡孩子,你下旨選秀,把後宮都填滿,每日臨幸一個妃子.....”


    “很快,你就能交差了。”


    蕭景硯隻覺胸口‘咯噔’一下,腦袋痛得馬上要炸開似的,他就這麽站在那裏,渾身都失了力氣。


    夏夏,竟讓他去寵幸別的女人。


    讓他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半晌,他苦澀一笑:“好。”


    “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我照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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