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


    “出去!我說了,我不吃飯!”


    顧寧寧的臥室裏麵,響出了她撕心裂肺的聲音,以及砸東西的聲音。


    顧父和顧母站在門口,心疼極了。


    又不敢走進去,擔心會刺激到顧寧寧的情緒。


    他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兒了。


    顧母:“寧兒,我們去問過醫生了,現在的假肢很好,裝上了跟普通人一模一樣,根本就看不出來。”


    顧父:“是啊,寧兒,爸爸媽媽都會一直陪著你,我們振作起來。”


    “別管我!”


    臥室內,響起顧寧寧崩潰的聲音,她跌坐在地毯上,哭得撕心裂肺,手握緊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腿。


    看見上麵的創傷麵。


    心裏都是惡心。


    她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繼續活著。


    她活著,隻會讓家人擔心,讓社會嫌棄,她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殘廢。


    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了。


    她什麽都做不了。


    江岸站在臥室門口,聽見裏麵的哭聲,心裏很難受。


    顧母心裏著急的不得了,如果顧寧寧乖乖在家,就算了,顧家還養得起她一個人。


    可是,那麽驕傲的她,怎麽會讓自己像殘廢一樣活著。


    顧父抱著懷裏哭泣的妻子,不忍心繼續聽顧寧寧的哭聲了,眼眶紅著,聲音聽起來像是蒼老了幾歲。


    “江岸,你好好勸勸寧兒,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江岸站在臥室門口,心裏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推開了顧寧寧的臥室。


    臥室裏,沒有一絲的光亮。


    原本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往裏麵走的時候,還能踢掉地毯上的東西。


    有書,有化妝品,有碎掉的花瓶,以及那些璀璨的獎杯。


    臥室的最裏邊,顧寧寧的哭聲傳了出來。


    江岸停下腳步,彎著身子,撿起了地毯上的獎杯,看見上麵的字。


    這是顧寧寧10歲那年,拿下的冠軍。


    這是她第一個冠軍,中國區的冠軍,也是她一戰成名的冠軍。


    從那以後,顧寧寧拿過很多冠軍和獎杯,唯獨這個獎杯,她一直都放在臥室。


    因為,這是她最初的開始,她要讓自己看見獎杯,時刻記住當初的自己。


    江岸拿著獎杯,一步步走向縮在櫃子邊上的顧寧寧,看見她抱住自己的腦袋,顫抖的樣子,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寧兒。”


    顧寧寧抱緊自己,顫抖著身子,一直都沒有抬頭。


    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江岸。


    “顧寧寧,你看看我。”


    江岸的聲音不知不覺的哽咽起來了,他心疼眼前的人。


    這不是那個驕傲的顧寧寧。


    顧寧寧抬起眼眶,眼眶哭得通紅,臉頰上麵都是眼淚。


    整個人,十分的憔悴。


    特別是看見江岸的時候,眼神裏的閃躲以及害怕,越發強烈了。


    “江岸,你為什麽還要來?”


    她明明已經是一個殘廢了,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能站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顧寧寧了。


    她什麽都給不了江岸。


    她根本就不值得江岸如此愛她。


    “說什麽傻話?你說過,事情結束後,我們就結婚啊。”


    江岸心疼的摸著她的頭發,輕聲的迴答她。


    事情結束後就結婚。


    顧寧寧聽到這裏,眼淚不停的往外掉著。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跟江岸結婚,她說的話,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江岸。


    她想等許昭昭死了,就迴到時凜的身邊。


    她還在癡心妄想著。


    顧寧寧對於江岸的付出,一下子心裏難受得喘不上氣了,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一個欺騙江岸感情的大騙子。


    “江岸,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麽好,你明白嗎!我一直在騙你!”


    江岸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麽。


    或許,小時候說的誓言,長大就要實現吧。


    “我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啊,說過長大要娶你,怎麽能反悔?”


    江岸說過,長大以後要娶顧寧寧,要一直保護她,要一直疼愛她,就一直沒有忘記。


    顧寧寧哭得喘不上氣,她能感受到江岸對她的愛意。


    低下眼眸的一瞬間,看清楚沒有被截肢的小腿,不由的苦笑了聲。


    “江岸,你愛的隻是那個閃閃發光的顧寧寧,而不是連上廁所都沒辦法的顧寧寧。”


    每一次坐在輪椅上,每一次被人攙扶,每一個被人看過來的目光。


    顧寧寧難受得快要死了。


    她受不了。


    江岸抓住她的手,很是心疼,他知道顧寧寧很在意自己的腿,在意自己殘疾的事情。


    可是他不在意,生老病死,並不能阻止他對顧寧寧的愛。


    隻要江岸活著一天,他就愛一天顧寧寧。


    “你錯了,無論是從前的顧寧寧還是現在,還是未來的顧寧寧,在我心裏,沒有任何的區別,都是我心裏最愛的寧兒。”


    顧寧寧整個人都傻了,除了哭,什麽都沒有做。


    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愛意,把她包圍住了。


    “顧寧寧,我不在意你的殘缺,這些在我心裏,根本不值得一提,除了你,沒有人能讓我動心了。”


    江岸從自己的口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鑽戒。


    這應該早就送出去的鑽戒。


    顧寧寧看見鑽戒的一瞬間,哭得泣不成聲,她見過這枚戒指。


    很多年前就見過了。


    那個時候,盡管她明白江岸的心意,她也當作是看不見,因為她心裏隻有時凜。


    根本就看不明白,江岸對她的愛,有多麽的深沉。


    “顧寧寧你願意嫁給江岸,成為他的妻子嗎?”


    這句話,江岸準備了二十幾年,隻為了這一天。


    顧寧寧:“戒指你準備了很多年,對嗎?”


    江岸拿著戒指,不由的苦笑了聲,他的確準備了很多年了。


    當時的顧寧寧眼裏隻有時凜一個人,根本看不見他的存在,他明明知道,這枚戒指,或許沒有送出去的那一天。


    可是他還是準備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小時候的執念。


    他說了,就要去做。


    娶顧寧寧,是江岸此生所願。


    顧寧寧:“你就沒有想過,萬一我嫁給時凜了,這枚戒指我就看不見了嗎?”


    江岸:“現在,也不晚啊。”


    江岸一直都在等顧寧寧,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她迴頭了,他便一直都在原地等著她。


    “顧寧寧,你願意嗎?”


    顧寧寧抬起眼眸,眼底的歡喜和開心,根本就藏不住了。


    原來,被人愛著是這樣的感覺。


    “江岸,謝謝你一直愛著我。”


    “嗯所以呢?”


    顧寧寧撲通笑了出來:“所以,我願意成為江岸的妻子。”


    江岸笑得嘴角不停往上揚著,手有點顫抖,幫她戴上鑽戒,把人抱在懷裏。


    手臂用力收緊。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你,我會照顧好你,愛著你,直到生命的盡頭。”


    顧寧寧點頭答應,她不知道該怎麽去愛江岸,可是她願意去學。


    她想成為一個好妻子。


    自從江岸求婚後,顧寧寧開始嚐試走出臥室,走出家門,因為有了薑岸的陪伴,她開始去做康複訓練,去嚐試戴上截肢。


    為了江岸,她想變得獨立,變得跟正常人一樣。


    不為別的,隻為了江岸。


    “在家就別戴截肢了,傷口容易感染。”


    江岸單膝蹲在輪椅前,小心翼翼的幫顧寧寧把假肢取下來,看見創傷麵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疼起來了。


    顧寧寧看出他的心疼,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彎著身子親了親他的嘴角。


    “已經不疼了。”


    傷口是不疼了,可是心裏的疼,還沒有消失。


    “寧兒,我給你看的視頻,你都看了嗎?”


    說到這些,顧寧寧的眼神就有點閃躲了。


    江岸的那些視頻,都是些雙腿受傷的舞蹈藝術家,通過假肢通過康複訓練,重新站在舞台上的視頻。


    顧寧寧打開的一瞬間,就立馬退出來了。


    她不想看。


    “嗯看了。”


    江岸:“寧兒,別怕,我們都陪著你,隻要我們努力也能重新跳舞。”


    顧寧寧現在靠著假肢已經能站起來了,慢慢的也能自己走路,江岸相信她,隻要一直訓練,重新跳舞也不難。


    顧寧寧失落的低著頭,小聲的迴答。


    “江岸,我不敢,我沒有勇氣重新站在上麵了。”


    芭蕾舞,百分之八十靠的是雙腿去支撐,她現在連站起來都費勁,怎麽敢癡心妄想去跳舞。


    能成為一個正常人,已經是奢求了。


    “怎麽會,你可是顧寧寧,是被譽為天才芭蕾舞少女的顧寧寧,隻要我們每天訓練,一定可以。”


    顧寧寧這些時間看見了江岸的努力,她不想讓江岸傷心,隻好先點頭答應了。


    不過,跳不跳舞的,都是後話了。


    次日,顧寧寧做完康複訓練從醫院出來,江岸就神秘兮兮的把人帶到京城的舞蹈中心。


    顧寧寧自從截肢後,就沒有來過舞蹈中心了。


    這裏,曾經是她的主場。


    “江岸,我來這裏做什麽?”


    江岸神秘的笑著,推著輪椅,帶她進去。


    “有一份禮物正在裏麵等著你。”


    其實顧寧寧抵觸這個地方,畢竟從前她是自己走進去,現在在坐在輪椅上被推著進去。


    不過,顧寧寧現在也看開了,她總不能一直躲避現實。


    她要學會接受。


    兩個人剛進去,發現舞台一片黑暗,走到位置上的時候,舞台上的燈就亮了起來。


    音樂聲慢慢響起。


    一個個穿著芭蕾舞服的白天鵝跳著出來了,站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著。


    顧寧寧耳邊聽見了音樂聲,以及舞台上的舞蹈,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這是她第一次登台跳舞時的劇目。


    很快音樂聲又發生了改變,舞台上的舞蹈演員換了。


    這是新的劇目,是顧寧寧拿下第一個冠軍時的劇目。


    顧寧寧眼眶裏都是眼淚,手握著江岸的手,她明白了,江岸這是把她跳過的劇目,全部都跳了一遍。


    江岸握緊她的手,給足她勇氣。


    “別怕,我在呢。”


    所有舞蹈都結束的時候,舞台中央的燈滅了。


    沒多久,又全部亮了起來,舞台中央,站了很多人,都是剛才跳舞的舞蹈演員。


    他們的手裏都拿著紙板,上麵寫得都是祝福顧寧寧的話。


    “顧老師,我們想你了。”


    “顧老師,期待你的新劇目。”


    “顧老師,你永遠是最棒的芭蕾舞演員。”


    “顧老師,你是我的榜樣。”


    “天才芭蕾舞少女,快點迴來吧。”


    顧寧寧看清楚牌子上麵的每一個字,心裏很感動,眼淚不停的往下掉著。


    她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在這一刻,似乎也沒有那麽恐怖了。


    她也有勇氣接受了。


    從那天以後,江岸開始陪著顧寧寧練習舞蹈,從最簡單的開始,一步步看著她,慢慢找迴從前的顧寧寧。


    兩個人領證結婚那天,是顧寧寧的生日,因為對於江岸來說,如果偏要找個日子去結婚,那就是顧寧寧生日那天。


    因為那一天,他的此生最愛,降臨了。


    從今往後,她的生日,也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江岸,愛你這件事我會一直學習,直到拿到100分。”


    “那我陪你,拿到100分。”


    結婚三年後,顧寧寧懷孕了,這個孩子,來之不易。


    因為車禍的事情,顧寧寧的子宮受到了損失,懷孕的機會就降低了。


    連全京城最好的婦產科醫生都說,顧寧寧不會懷孕了。


    顧寧寧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這輩子都做不了媽媽了。


    為了這個孩子,顧寧寧什麽苦都受過了,不停的打著排卵針,配合醫生的治療。


    江岸舍不得,舍不得為了一個孩子,顧寧寧去受苦。


    “顧寧寧,孩子不重要!我有你就夠了!你想要我們就去領養,像泛舟一樣。”


    顧寧寧抿了抿嘴:“江岸,我不是非要孩子,我隻不過是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流著我們血液的孩子,我不想我們死後,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屬於我們的痕跡。”


    婚後的日子,讓顧寧寧越發看清楚了江岸對自己的愛。


    她也想為了江岸做些什麽事情。


    孩子,是她能做的的事情。


    或許是老天爺看見了他們的誠心,一個月後,試管成功了。


    為了這個孩子,整個孕期,江家和顧家都十分的小心,小心翼翼的迎來了這個孩子。


    八個月後,顧寧寧在醫院產下了女兒。


    屬於江岸和顧寧寧的女兒。


    他們給孩子取名,江惗。


    惗,代表著愛和相憶。


    江岸愛顧寧寧,他們一起迴憶過去的時光和期待未來,而江惗便是聯係這一切的基礎。


    不隻是是愛的聯係,更是他們愛的延續。


    他們的女兒,江惗。


    許多年後,江岸一如既往的牽著顧寧寧的手,走過曾經他們一起走過的每一條路,少時的約定,他沒有反悔。


    愛一人,愛一生。


    “顧寧寧,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給你買大鑽戒!我會疼你一輩子!”


    “好啊,我們還要做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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