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衣衫襤褸,比之墨飛龍更甚,活脫脫乞丐裝扮,簡陋獸皮衣破裂呈條狀,四肢大大小小傷痕十餘處,鮮血淋漓,雖經簡單處理,慘狀亦清晰可見。


    麵色冷沉難看,眉眼與墨青鹿有七成相似,正是墨青鹿父親,墨玉濤。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爪痕深入,甚至腿骨受挫,一個說不好這條腿就保不住了,哪怕傷愈,恐怕也難免落下個跛腿毛病。


    墨青鹿小嘴微張,欲言又止,望著麵色鐵青的老爹不禁低頭。


    自阿伯墨玉海一家隕落,父親墨玉濤對大哥唯一留下的子嗣便格外關愛,甚至比起自家娃子還要照顧,知道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也順著他意願,亦不曾強迫他參與晨練。


    別看平日裏墨飛龍吊兒郎當,一副村霸模樣,但自己這老夥計什麽樣,心裏門清。


    墨玉濤自幼敬護兄長,極重兄弟之情,丁點閑話聽不得,哪怕是玩笑也不行,墨飛龍又本身有些碎嘴,兩人自幼沒少因為這等瑣碎爭吵甚至鬥毆。


    現今最敬護的阿兄一家離世,唯一子嗣在自己照顧下成了這般慘狀,甚至可能會成為一個瘸子,擱誰心裏都不好受,更別說最重兄弟情的墨玉濤了。


    “玉濤啊,出門在外本就刀尖舔血,何需自責?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相信孩子也不會怨怪,況且村長在外遊曆多年,手段見識繁雜,說是神通廣大也不為過,說不定他有法子呢。”


    墨飛龍打了個哈哈,也算是安慰一番,意欲翻篇,墨玉濤性格古板,對待這可憐的侄兒,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可罪魁禍首已伏屍當場,哪怕他心中鬱結,氣也無處可撒。


    墨玉濤一言不發,如石像佇立,眼神渙散迷離,迷茫,愧疚,接踵而至,頓時百感交集,仿佛失魂一般,他不知道,如何向大哥在天之靈交代。


    “咳……村長他老人家哪怕再神通廣大,咱們也最起碼能幫就幫啊,你杵在那,充樹呢?”一陣輕咳,墨飛龍一個屁股墩落地,順勢打起坐來,右手探出,覆於墨青狼腹部。


    墨玉濤微怔,如夢初醒,忙俯身,似前者模樣,單手探出,靈氣源源不斷輸入,竭力保持原狀穩固傷情,不使傷情惡化。


    雲豹出手狠辣刁鑽,加之速度詭譎,利爪鋒銳,壓迫感十足,且一招一式皆灌注稍許靈氣,一旦負傷,暴亂靈氣將自傷口湧入不斷破壞身體機能,即使皮外傷處理包紮,內部靈氣難以消弭,亦會受到損傷。


    墨青狼已然昏迷,體內靈氣稀少,本就難以應對,且更是無人引導,隻能任由外來靈氣在體內暴動。


    墨玉濤眼前畫麵湧動,昔日兄長音容笑貌猶在,心似被大力緊攥,痛楚難捱。


    小輩皆是麵露憂色,分處各位沉默不語,一時不知所措目光皆聚焦一處。


    墨東不知去向,周遭除卻細風潤葉聲再無動靜,想來獨自應對大批妖獸輾轉頗遠,看樣子短時間難以匯合。


    兩人毫無保留,長時間輸送靈氣,仍不見好轉,麵色已然逐漸蒼白,唿吸亦漸顯沉重,顯然已到達極限。


    “閃開!”


    突兀一道急促破風聲乍現,一道細長物件拖拽朦朧虛影顯露,目標直指漸露疲態,身形難固的墨飛龍。


    小墨陽單手提劍趕至,手中墨黑闊劍舞動,虎虎生風,似輕如鴻毛,橫挺而起置於前胸,左手抵覆劍身。


    叮!


    隻聽刺耳金鐵交擊聲驟起,小墨陽被來物擊退數米,地麵上兩道長痕深犁,墨黑闊劍落地,半截劍身深埋。


    “何方鼠輩藏頭藏尾!暗箭傷人算什麽本事?有種露麵一戰!”


    經先前變故,他的精神前所未有集中,對周圍所有事物仍無比警覺。


    小墨陽俯身,一把抓起來物,那是一根細長羽箭,有兩指粗細,箭矢光亮凜冽,箭羽白潤,有一米長短有餘。


    箭杆油亮,材質遠勝尋常木料,其上篆刻一些不知名紋路,與尋常箭矢大不相同,一眼看出,愛惜程度猶過白潤箭羽,顯然其主時常迴收擦拭,將其視若珍寶。


    小墨陽目露寒光,扭頭四顧,密林寂靜非常,眾人皆怒目而立,個個麵色慍怒,墨飛龍兩人麵色發白,緩緩起身。


    “既如此,這根箭……”


    小墨陽低聲呢喃,手上猛然發力,隨著一聲清脆迴響繚繞林間,羽箭應聲而斷,墜地在地。


    幾乎同一時間,又一羽箭自小墨陽身後方位爆射而出,破風聲唿嘯,比起第一箭威勢更甚,頗有一擊必殺之勢,目標直指小墨陽後心。


    小墨陽麵色一喜,照舊橫劍而擋,唯一不同的是,此次心生防備,不及之前狼狽,靈氣灌入墨黑闊劍,闊劍驟然爆射烏光,威能大增,僅後退一步便止住頹勢。


    “西北方向,不足二裏!”


    小墨陽冷喝出聲,不待羽箭落地便一把抓住,緊握於手中,目光凜冽,眾人聞言正欲前往,隻見羽箭挾破風之威原路返迴,一路暢通無阻,前路無數古木阻擋,仍勢如破竹貫穿而出。


    “給老子出來!”


    墨青鹿一馬當先,雙目赤紅,極速奔襲,緊隨羽箭而至,運轉全身靈氣,勢大力沉一拳砸向目標古樹,堂兄重傷昏迷,親父虛弱被襲,哪怕明知自己一擊過後孱弱無比依舊奮勇向前。


    哢嚓!


    清脆迴響傳蕩,那棵足有三四人合抱粗細,高度數十米之木應聲斷裂,樹身無力砸落,漫天塵土飛揚,一道身影施施然落地,如燕靈巧,身影一晃,直麵已然竭力的墨青鹿,悍然一拳轟出。


    “夯貨!不要命了?媽的,這種隻會偷襲的小人,十五打一,你還要一個人上!?”


    墨楚侯自後方一閃而出,右拳匆忙轟出,兩人一拳相交,不約而同拉開身位,迅速後撤,前者順手將身後的墨青鹿拉出數米,臉色漲紅,不住輕揉右拳,口中念念有詞。


    漫天塵土逐漸散去,一道身影傲然挺立,側身立於已然倒塌的巨木之上,不屑地撇了撇嘴,囂張至極,絲毫未將環伺自己的眾人放在心上。


    此人上身赤裸,一頭烏黑長發披散於肩,右眼處三道淺淺抓痕,身材魁梧更甚墨熊,前胸幾道黑紅紋路遍布,微泛紅光,詭異至極。


    身後背一獸皮箭袋,擦拭油亮,箭矢滿打滿算加上被小墨陽折斷那支也不足一手之數,左手持一長弓,比起本人一米六身高更甚。


    長弓呈黑紅色,材質難言,大致長兩米有餘,同樣刻有特殊紋路,亦如羽箭般油光鋥亮,雖為木製卻頗有金屬質色。


    “賊人!有膽再接爺爺一拳!”


    墨楚侯本就一擊失利,再見此人囂張狂傲模樣,頓時怒從心起,大步流星而來。


    那人始終一言不發,眼中不掩輕蔑,雖魁梧壯碩,疤痕異紋傍身,卻麵容稚嫩,年歲與眾人相差無幾。


    許是疤痕奇紋皆存,其一身煞氣彌漫,且出手隱有淡淡血腥味,氣場上眾人更是拍馬莫及。


    兩者皆是年輕氣盛之時,任誰被不斷喚作賊人也怒火燃起。


    隻見那人怒目而立,左手提弓,始終不曾鬆手,右手緊捏拳印,不閃不避,迎麵而上,兩拳再次徑直相交。


    砰!


    隻聞一聲悶響,墨楚侯身子踉蹌難止,倒退而迴,一連踏出七步才得以穩住身體,一串淺顯腳印落地,原本漲紅臉色一瞬轉白,喉頭一甜險些一口鮮血噴出,瞳孔地震,震驚不已。


    墨村一代,墨熊氣力無匹,足有九千斤左右巨力,其餘人雖不及,可也相差不遠,一拳重創,險些口噴鮮血之事,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墨村小輩第一人根本做不到。


    反觀對方,自一拳送出後一動不動,毫無影響,如一座巍峨大山矗立眼前,壓迫感十足,隻主動一擊便讓眾人不禁考量。


    氣氛陡然安靜,那人臉上輕蔑更甚,咧嘴大笑,第一次出聲,狂傲道:“墨村?無膽鼠輩罷了,親爹都差點被老子殺了,瞻前顧後沒點骨氣?隻敢以多欺少?墨村誰可與我一戰!我是賊人,對,現在賊人出來了,近在眼前,啞火了?膽寒了?一群廢物!”


    “娘的!老子受不了這個氣,打不過又怎麽了?幹他!”


    墨青鹿本就怒火難平,再一激點,更是難捱怒意,須發皆立,如一頭暴怒雄獅,強撐力竭虛弱的身子踉蹌而來。


    眾人怒火中燒,麵麵相覷,卻無一人敢應戰,他們敗,則代表墨村技不如人,皆無信心一戰而勝,不由得微微低頭,沉默不語。


    那人見十幾人中無一人而來,反而是最虛弱的那個步履蹣跚,眼神最為堅定,嘴角肆無忌憚彎起,冷笑不止。


    “無膽鼠輩?說起來,你倒是無人能及,暗箭傷人,偷襲傷者且以此叫囂,你覺得很光榮?可能你真的很強,但我不信,十五對一,你能完整離開這裏。”


    小墨陽一把拉住墨青鹿,大步邁出,心中怒火橫燃,單臂生生提起墨黑闊劍,直指此人,卻麵色平靜,話語平淡。


    那人冷笑微僵,定眼打量起小墨陽,麵色逐漸狠厲,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似是有何深仇大恨般。


    覺察端倪,小墨陽微微一笑,道:“箭不錯,可我用不上,倒是可惜了。”


    “嗬嗬,手有些癢,要不,咱倆戰一場?”


    “奉陪到底!”


    話音未落,兩人不約而同出手,兩道身影如電,眨眼間接近,一聲悶響,強大氣浪迸發,古木揺顫,落下不少綠葉,兩人齊齊後退三五步,力量對拚竟難分伯仲。


    小墨陽倚仗體質強橫,雖平日不顯山露水,但氣力通天,萬斤有餘。


    可此人,相同年紀下,氣力竟如此驚人,也不知是有何奇遇,可能亦有特殊體質傍身。


    交手不過電光火石之間,眾人來不及插話,便見兩人勢均力敵,各自後退幾步而迴,一時不知是被誰所震撼到,皆小口微張,瞪大眼睛,滿眼不可思議。


    那人眉頭微皺,顯然有些意外,詫異望了一眼眼前人,按捺住橫生戰意,心電急轉,轉瞬間想好對策。


    “小子,你不錯,你是第一個值得我全力出手的同齡人。比起之前所有人都要強,希望,你不會死得那麽快。”


    小墨陽不答,手中墨黑闊劍一鬆,土地如豆腐塊般鬆軟,闊劍深深嵌入,隻餘不足半截裸露,悶頭再次衝來,速度遠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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