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波瀾壯闊的畫麵消失,變成深不見底的黑洞,那黑洞有著強大的吸引力,瞬間把陳默吸了進去,然後就是天旋地轉,緊接著又是急速的下墜。


    陳默感覺自己像是在夢中,從高處墜落,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某種可怕的力量禁錮住了,隻聽到耳邊有唿唿的風聲,隻看得到無盡的黑暗。


    自己這是要下地獄麽?如果是,那一定是十八層地獄!


    陳默閉上了眼,等待對自己的審判。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陳默耳邊響起了一片嘈雜,而且臉上暖洋洋的。他想睜開眼,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那感覺就像是睡夢中的人想醒過來,卻總是差那一點點力氣。


    自己身在何處?他側耳傾聽。


    地獄不會有汽車的聲音,也不會有這麽暖和的陽光,難道自己被另一個陳默,通過異界之門,來到了某個平行的世界?


    可是,自己怎麽睜不開眼?


    忽然,腳上傳來一陣疼痛,像是被人踩了一腳,但踩自己的人並沒有停留,而是快速的走開了。


    啪!


    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啪,啪!


    又是兩下!


    “別他娘的睡了,起來幹活!”是馬六的聲音。


    咚!


    又是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這腳正好踹在了他的屁股溝裏,就像是一把鎖捅進鎖眼,瞬間打開了鎖芯,讓陳默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睜開眼了。


    陽光從頭頂樹葉的縫隙中照了下來有些刺眼,不遠處是百江市人流攢動的公交車站。扭頭看見馬六一邊點煙一邊斜著眼看他,馬六有十根手指。


    馬六噴了一口煙,說:“你他媽的也真行,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睡著!”


    陳默再次環顧左右,發現這裏是車站附近的綠化林,自己剛才就睡在了草坪上。


    “昨晚是不是去找娘們了?然後蹦了一宿累了?哎,給你說話呢。”


    “現在是什麽時候?”陳默問。


    “快十二點了。”


    “我是說那年,現在是幾幾年。”


    馬六楞了一下,訓斥說:“你是睡傻了,還是沒睡醒?快點到車站集合,張哥馬上就來了。幹完活迴家睡去!”


    說完,馬六叼著煙走了。


    看著馬六離去的背影,陳默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身體很完好,沒有任何傷痕。在一張石凳上看到了一份報紙,他走過去拿起來看日期,上麵寫的是2001年6月28日。


    陳默立刻怔住,再次打量四周的環境,他看到一個穿著高跟鞋的中年婦女,一手托著行李,一手抱著孩子,孩子抱著奶瓶正在喝奶,高跟鞋在水泥地麵上留下的聲音,急切又無奈。


    一輛公交車駛出車站停在了路邊的站牌,等車的人們立刻一湧而上,拚了命的往狹小的車門擠,叫喊聲,謾罵聲,小孩的哭喊聲,不絕於耳。


    車廂裏的人都被擠成了夾心餅幹,可外麵的人卻依然不肯放過他們,繼續的往裏擠。


    女售票員開始謾罵,喊司機把車門關上,可有個人被門卡住了,於是女售票員一腳將卡在車門的人給踹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陳默不由的吸了一口涼氣,自己居然迴到了扒掉李慕白裙子的那一天!


    他閉眼築氣,默念小周天的心法,小周天的心法是?北山之異的心法又是?


    他記不得了!


    等等,自己真的是通過異界之門迴到了平行世界中的未來嗎?如果是,為什麽不記得心法內容了?


    迴憶腦海中的種種記憶,相比眼前所處的環境,陳默發現,記憶中的一切都恍如是在夢中。難道那一切都隻是黃粱一夢?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陳默頹然的坐在石凳上,冥想了半天,也沒有找出最後的答案。於是,他起身向車站的方向走去,他要用事實來證明,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通過異界之門,迴到了未來。


    這件事很好證明,隻要在車站看到另一個自己,那就說明記憶中的一切,都是在另一個世界中真實發生過的,並非做夢!


    陳默來到了車站的角落,遠遠地看著馬六,馬六胸前掛著一個幹癟的皮包,包是行竊時重要的作案工具,可以遮擋行竊的手。


    和馬六在一起的還有三個人,每當有公交車靠站,他們四個就都跑過去假裝上車的乘客,在人堆裏蹭來蹭去,直到人差不多都上了車,他們才退出來散開。


    看著他們得手了五六次,陳默也沒有看到另一個自己出現。


    公交車站上的大鍾,時間已經快到一點半了。 在他久遠的記憶中,這個時間自己應該和馬六他們一起趴活兒才對。因為一點半後,車站的旅客就會少很多。


    難道真是夢?


    忽然,陳默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他猛地轉身,結果看到了張愛民充滿怒氣的臉。


    “你小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掉這偷懶的毛病?別人都幹活兒,你卻在這裏瞪眼兒看著,你好意思麽?”


    “我去上廁所了,剛迴來。”陳默辯解。


    “放屁,我都在你背後站了快半小時了!給我麻利兒的去幹活兒,我可告訴你陳默,這個月你業績要還是墊底,可別說我不照顧你。”


    “我……”


    張愛民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扣在他頭上,說:“別給我廢話啊,趕緊著。”


    無奈,陳默被張愛民“押”著來到了車站,馬六和另外三個人雖然沒過來和他說話,卻都向他投來了不滿的眼神。


    一輛公交車緩緩地開了過來,陳默往下拉了拉帽簷,還沒挪步就被蜂擁而上的乘客給擠到車門口,他側身把車門讓開,人們立刻如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湧進了車廂。


    陳默扒拉著人退出人群,眼睛不由的四下亂瞅,他還在找另一個自己,對方會不會看到自己,給嚇壞了跑了?


    陳默很打消了這種可能,因為自己最了解自己,對方大白天突然看到一個“假冒”的自己出現,肯定會上來質問自己是誰,絕不以為是見鬼逃跑。


    如果對方真上來質問自己怎麽辦?就說,自己是他的孿生兄弟?這倒也是個不錯的借口,畢竟他的爹,在他看來已經“死”了,是死無對證。


    可萬一,記憶中的一切僅是場夢又怎麽辦?


    就在陳默走神的功夫,一個白色身影從他身邊擠了過去,他突然覺得眼熟,可還沒來得及細看,身後就有人頂著他的後背往前擠,然後,耳邊傳來馬六的聲音:“你他娘的,倒是上啊!”


    陳默一下被馬六擠到白色身影後麵,他先是看到了齊膝的白裙,目光上移,然後是一個紅色的小坤包,再然後,就是後腦上一個高聳的馬尾辮……


    陳默心中激動,忙歪著脖子去看女孩的臉,可就在這時,有人在他腰眼上狠狠地頂了一下,立刻讓他失去了重心,腳下拌蒜,向前撲了過去。


    陳默下意識的伸手抓一切可以阻止自己摔倒的東西,隻聽到“嗤”的一聲,有東西被他扯爛了。


    然後,他的下巴“咯噔”一聲,磕在了公交車的踏板上,讓他幾乎都聽到自己牙齒撞擊的聲音。


    再然後,他聽到了一個女人尖銳的叫聲:啊!


    很快,陳默便被人給翻了過來,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大耳給掩埋了。


    陳默腦袋暈乎乎地,耳朵裏也嗡嗡作響,他看到無數憤怒的眼睛,和無數一張一合的嘴巴,不時還被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主兒踹上一腳。


    不過,他對這些都不在乎,而是用一雙賊眼四處亂瞅,心裏不停的叨念著:“大嘴猴呢,大嘴猴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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