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我和弟弟去河邊取昨天晩上下好的魚卡子。


    那時候是初秋時節,天剛剛見亮,東天上還是灰蒙蒙的雲霧籠罩,太陽隻是在天邊照出玫瑰紅的顏色。


    村裏的狗狗和公雞母雞鴨子羊等偶爾叫一聲兩聲。河北麵的玉米和高粱地也是靜靜地站立著。


    我和弟弟海俠下到河裏取卡子,取完了我們自己的卡子,一條黑魚也沒有釣到。


    這個時候,我們發現河西麵的幾個卡子立起來了,那一定是卡住了黑魚,我對弟弟說:"現在這裏沒有別人,隻有你我,我們去把河西邊的那幾個卡子卡住的黑魚拿走吧?"弟弟海俠說:“那是村西街的貴深的卡子,我們偷拿了不好吧?要是讓貴深知道了更不好了,他比我們大,他會報複我們,與我們打架的還是別拿別人的東西了吧!”


    我沒聽弟弟的勸告,三下五除二,幹淨利落地拿出了貴深的三個卡子,三個卡子都勾住了三條大黑魚,每條都有五六斤左右大小。


    我拎著三條大黑魚從河裏趕上岸邊,也顧不上用河水洗一下腳上的汙泥,和弟弟海俠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穿過玉米地,跳過土牆,跑迴了家裏。


    我和弟弟對家裏隱瞞了事情的真相,謊稱是我們自己捉到的魚。


    母親把魚燉熟了,大家一起吃了飯,家裏的哥哥和姐姐都誇這黑魚肉好吃,但是,我卻沒吃出這一次的黑魚肉和湯的味道來。


    隔了幾天,村裏在大隊部的廣場上演出學習小靳莊的文藝節目。


    我四姐和三姐都報了節目,四姐演唱了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小常寶的唱段,是小常寶控訴土匪罪狀,三姐是參加合唱團,唱的是社會主義好和“文xxx命”就是好。


    我自己去看熱鬧,我去得晚了點,那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大隊部的廣場上擠滿了黑壓壓的村民,舞台上幾盞白熾燈也不那麽明亮,天空是黑灰色。


    我在後麵的人群裏擠來擠去,終於找到了一個寬敞一點的地方,正要觀看我四姐的演唱節目,忽然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那個人比我高出半個身子,他揮舞著手裏樹枝向我抽來抽去,我左躲右躲,終於找到一個機會,跑出了人群,那個人也追了出來。


    借著昏暗的燈光,我看清了,此人是貴深,我假裝自己很冤枉似的,我說:"你憑什麽打人啊"


    隻見貴深對我吼道:"你偷我的黑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早有人告訴我了,你和你弟幹的好事!"


    說著,他還要用樹枝條子抽我,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對貴深大聲喊道:"不準打我弟弟,再打我弄死你!放下樹條子!"


    我一聽聲音是大哥,於是立即來了勇氣,對大哥說:"貴深他欺負我,大哥,你打他!"


    貴深見大哥出來保護我,放下樹條子,對大哥告狀,說我和弟弟偷了他的黑魚。


    我此時抓住機會趕緊溜迴了家。


    見到弟弟,我對弟弟說:"一會兒大哥迴來要是問你我們倆偷沒偷貴深的黑魚,你就說沒偷。聽見沒有?"


    弟弟點頭同意。一會兒,大哥匆匆趕迴來,看看我臉上的傷口,隻是出了幾條血印而已,他問弟弟:"你們哥倆偷沒偷貴深的黑魚?要是偷了,就要去向貴深承認錯誤,賠禮道歉,聽見沒有。"


    弟弟說不知道此事,我迴答說我沒偷貴深的黑魚。大哥見我們迴答得堅決,便說:"你們不承認是嗎?好,以後貴深再報複你們,我不管你們了!"


    半個月以後,貴深報複我的事情果然又發生了。


    那天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輝染上村東的河水,三伏天氣很氣悶。


    我受不了悶熱潮濕,便去村東的河塘裏洗澡。


    河裏大部分是村中的小孩,也有一少部分大人,河裏熱鬧非凡,人們之間打水仗玩得開心,水花飛濺,歡唿聲不斷湧向空中,傳向遠處的村莊。


    我一個正在深水中遊泳,忽然一個人抓住我的頭發使勁往水裏按,我掙紮著,反抗著。


    幸虧我力量大一點,遊泳技術好,能在水裏憋氣很長時間。


    於是,我趁著那個人以為我昏過去的時候,猛然鑽出水麵,掄起拳頭向那個人的嘴上打去,打得那個人倒向水中,我趁機跑迴岸上。


    這個時候,那個人也上了岸上,我一看是貴深,與我的判斷一致,我想,他還在報複我啊!於是,我對他說:"你這是殺人行為,我要去找你家去告訴你家大人!"


    我穿上衣服,一溜小跑到了貴深的家,我在他家的屋裏對他的父母大喊大叫:"你們家貴深是殺人犯,他想在水裏淹死我!"


    這個時候,我家的大哥與一幫人都湧進了貴深的家裏,大哥讓我迴家,我哭泣著跑迴了家。


    很晚了,大哥才迴來,大哥對我說:"這是你應得的懲罰!誰讓你偷人家黑魚了呢,人家能不生氣嗎?這次沒有淹死你算你命大,記住這個教訓吧,記住了,別人的東西不要亂動!以後你也要多加小心,貴深那個人什麽事都能幹出來的!"


    一個月後,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那一天大隊部放映電影地雷戰。


    我一個人拿著一盒火柴,又拿了一隻從大哥的煙盒裏拿出來的一支香煙,悄悄地在夜色中向貴深家的方向走去,走到貴深家門口的玉米稈子垛前。


    我前後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影人聲,四周黑漆漆的,貴深家裏的玻璃窗也沒有光亮,我劃著了火柴,點燃了那支香煙,抽了幾口,扔進了玉米稈子垛裏,然後我匆匆地跑掉了,我沒有迴家,而是去大隊部看電影去了。


    我為什麽不用火柴點著玉米稈子垛而用香煙的暗火點燃?因為香煙的暗火引燃玉米稈子垛的時間要長,能給我逃跑的時間,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看完了電影,才從貴深家的方向升起了柴火垛著火的火光的光亮!這個場景隻是我的一個幻想而已。


    那個時候我確實有那一種想法,用放火來報複貴深,但是,我隻是經常反複在夢裏夢到這樣的情景,一夢到這樣的場景我心裏就舒服多了。


    後來我離開村裏去外麵的世界闖蕩,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貴深。


    沒有見過貴深,我覺得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是是非非,比如人與人之間的一些仇恨,是必須要隔離開的,就像傳染性極強的病毒一樣,是必須與之隔絕的。


    反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不會穩定,更多的是在動蕩不安中掙紮的,因為很多人是從不反思自己的錯誤的,他們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和痛苦都歸結於他人,他人即地獄,這樣的人大有人在,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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