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應該掙開他的,在這樣眾人皆在的眾目睽睽之下。


    如此行事,簡直膽大妄為。


    可它竟然奇異地撫平了瓊音一顆七上八下的心。


    手背上的那一點溫度,恍若她肆無忌憚的倚仗。


    瓊音抬起頭感激地看向裴太太。


    “謝謝伯母。我很喜歡!”


    周婉瑩拿起公筷一連給瓊音夾了幾筷子菜,嗔道:“你這孩子,淨會客氣。我說了拿你當女兒的。”


    端坐主位一直很安靜的裴大帥也一錘定音般應了一句。


    “當自家人就行,不必客氣。”


    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埋頭吃飯的裴聿岑咽下嘴裏的菜,弱弱出聲。


    “那個,你們是不是都忘了,我也在陵城大學念書?”


    “嗯,我記得啊。怎麽了?”周婉瑩有些莫名,看了他一眼。


    裴聿岑露出個苦笑,“或許,公館也有給我留一間臥室嗎?我上學也更方便的。”


    “啊……”


    周婉瑩的筷子無端夾了空,她很是歉疚地看向裴聿岑。


    “聿岑啊,娘忘記了。”


    她很快地找補:“你大哥可能記得。”說完便求救一般看向裴聿崢。


    裴聿崢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唇,沒什麽情緒地複述。


    “娘啊,我也忘記了。”


    周婉瑩被他這混不吝的模樣氣到,白他一眼。她臉頰微熱,歉然地看向裴聿岑。


    “二子,你在家住的不開心嗎?”


    裴聿岑搖搖頭。


    “自然沒有,母親。”


    說完他顧影自憐般道:“隻是瓊音妹妹一來,倒襯得我像個撿來的一般。”


    “嗤。”


    “撿來的哪裏會有底氣分辨不公。”


    察覺到瓊音因裴二的三言兩語生出的無措,裴聿崢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毫不留情地諷道。


    “你學校附近也給你留了房子,是你嫌棄那裏冷清整日不厭其煩往家跑。”


    裴聿崢麵無表情夾了一筷子菜塞到了裴聿岑碗中。


    “不小的年紀了,還像個無知小兒,隻知吃醋爭寵。”


    猝不及防被大哥寵愛的裴聿岑一言難盡地看著碗中冒尖的芹菜。


    這是他最討厭的青菜,沒有之一。


    周婉瑩眸光微閃,靜靜看著兩個兒子的鬧劇。


    “怎麽?帥府太小塞不下你們一個個的了?”


    裴大帥將周婉瑩沒夾起的那道菜重新夾起來放到了她的碗中。


    一雙虎目掃過裴聿崢裴聿岑兩個人。


    “你倆也是女兒家不成?需要噓寒問暖?”


    裴聿崢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吃飯,聞言笑道:“我不用,爹你關心裴二就行。”


    艱難往肚子裏塞芹菜的裴聿岑猛咳出聲:“咳咳不用,不用,父親。”


    笑話,自小到大裴大帥的關心就是拿腰間的皮帶招唿。


    飯桌上的氣氛歡快起來。大家安心吃飯。


    眾人散去,周婉瑩坐在椅子上托腮含笑看著他們離開。


    裴大帥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也離開飯廳。


    “在看什麽?”


    “看苗頭。”


    周婉瑩狀似想起什麽好笑的,輕笑一聲,故作玄虛地應道。


    “苗頭?”裴大帥很是摸不著頭腦。


    “你竟是不曾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周婉瑩頗好奇地偏頭問道。


    見裴大帥依舊一臉不明所以。


    她提醒道。


    “你的大兒。”


    裴大帥努力想了想,好容易憋出個答案。


    “今日格外陰陽怪氣?”


    “哈。”


    周婉瑩成功被這個答案逗笑。


    她點點頭,“是有點兒。”


    轉而又搖搖頭,“哎,不是,這可不是重點。重點是聿崢為何如此陰陽怪氣。”


    裴大帥順著周婉瑩的意思想下去,他若有所悟。


    “聿崢的脾氣似乎是對著聿岑來的?”


    周婉瑩稱讚般睇了他一眼。


    “是了。”


    “這是為何?他們兄弟兩個往日雖不算親密卻也頗兄友弟恭。”裴大帥有些莫名。


    “可如今卻有了變數。”


    “變數?”裴大帥看見自己夫人笑彎的眉眼,忽然頓悟。


    “你是說沈家姑娘?”


    “你總算還有一兩分靈竅。”周婉瑩沒好氣地說。


    “可我瞧著,聿崢對她並無太多在意。此前我還試探過他,他都一副你在講什麽鬼話的神情,欠揍得很。今日飯間他更是沒同人講一句話。”裴大帥自有自己的判斷標準,他迴憶道。


    “哼。你當誰都跟你似的,追個人要弄得人盡皆知。聿崢那孩子看著不著四六沒個正形,心卻極細。”


    周婉瑩將這數日的事情同他一一道來。


    “你當我怎麽會突然想起來讓他在公館給音音留一間房間。還不是他有意無意同我說起帥府位置到底偏遠了些,他連日歸家頗是消耗時間。又接著說起公館便利,他欲新裝公館。”


    “我原以為隻不過是孩子大了,想要獨立,本也就打算應他。隻納悶緣何這樣的事情他還會請示於我。分明他自己就可決定。”


    “可聿崢那樣忙起來腳跟打腦袋的人,竟還耐著性子同我坐著,顧左右而言他,說起聿岑學校也離公館頗近。我方想到音音,便叫他留一間臥室給音音。”


    “他這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起身與我請辭。”


    “說來也是好笑,他先前幾次提起聿岑,卻在我開口提起音音後隻字不再提。更別提順著我的話音說也給他留一間。”


    “他如此明裏暗裏示意,我如何能不如他意。”


    周婉瑩輕輕撇了撇嘴。


    “臭小子是個厲害的,竟拿我做了筏子。如此一來,事情皆是我提的我做的,他卻隱在了背後。”


    裴大帥有些不解。


    “那這樣於他又有什麽好處?哪裏有做了好事還不留名的。倒不如直接說個明白,也好留個好印象。”


    “朽木。”


    周婉瑩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在兩方還未心意互通之前,如你一般莽撞行事,隻會唐突佳人。”


    裴大帥清嘲。


    “磨磨唧唧,不甚敞亮。”


    周婉瑩聽了這話卻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卻對了。”


    “我這個當娘的就替他添上一把火。”


    裴大帥看著笑得如同一隻狡猾狐狸的自家夫人,好奇道。


    “要做什麽?”


    “山人自有妙計。”周婉瑩卻不肯再多言,隻高深莫測地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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