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音音,你卻稱我為少帥。這未免對我有些不公,音音。”


    “不若,你也喚我一聲聿崢哥哥?”


    最後四個字被他放柔了聲音,不似他往常的磁性聲線,刻意學了一兩分瓊音平素叫人時候的輕軟。


    襯著他這一身肅重謹嚴的軍裝,生出些割裂感,倒叫瓊音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單知道這人是個臉皮厚的,不曾想他卻能放下少帥的架子到這個地步,如同一個三歲小兒學人口舌。


    瓊音側過臉去,如玉的脖頸到耳垂皆漫上無邊豔色。


    怎的臉皮薄成這樣。


    裴聿崢無聲歎息。


    如此不經逗,可不會喚得狩獵者的憐惜,隻會讓作祟的惡劣念頭更加猖狂罷了。


    我可不是個好人。


    裴聿崢一邊自顧自給自己定性,一邊心安理得追上前去。


    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瓊音的鬢發,可他偏生又克製地保持了微妙的距離,尚未真正碰到,隻有輕緩的唿吸灑落。


    “音音,叫我一聲好不好。”


    裴聿崢不依不饒,分明是祈求的話語,他也用了好不好這樣柔和的詢問。


    可他卻又用了陳述的語氣。


    算不上強勢,卻依舊讓人無路可逃。


    瓊音張了張嘴,在他漆黑深邃的瞳珠麵前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那一聲聿崢哥哥。


    分明此前她喊裴二少的時候如此輕易,也如此順其自然。


    但那不過隻是一個同名字一般無甚差別的稱唿。


    可是此時此刻,那個稱唿卻被賦予了無數難以言明的意味。


    好似戀人間呢喃的愛語。


    她憋了憋。


    最終卻隻是輕顫著叫了一聲。


    “少帥……”


    “音音不乖。”


    裴聿崢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


    墊在瓊音腦後的手掌微微用了幾分力,瓊音便靠進了裴聿崢的懷裏。


    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托起。


    待瓊音反應過來時兩個人位置已經驟然轉換。


    裴少帥坐在之前瓊音坐的那個石凳上。


    而瓊音卻是被他抱著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在他懷裏。


    臀下的大腿結實有力,仿佛無聲流動著血脈僨張的生命力,是與平時的座椅截然不同的觸感。


    瓊音僵直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反應過來後便掙紮著要跳下來。


    隻是一把細腰卻被人伸出手臂箍住圈緊,他長腿一收瓊音便被完完全全控在了他的懷裏。


    瓊音如同一隻落入網中的小鳥。


    “少帥!”


    她對著他怒目圓睜。


    這人怎的如此不講章法肆意妄為!


    分明此前他才應過她不隨意動手動腳。


    卻未見得他有半點收斂!


    “少帥竟是如此言而無信之人。”瓊音被他圈在懷裏不得動彈,唯有一雙眼睛在訴說著她的憤怒。


    裴聿崢盯著那雙生了霧氣的眼,此時此刻裏麵隻有一個他。


    怎麽就乖成這樣。


    他過分到這般地步,她不過嬌斥一聲言而無信。


    連罵人都不會。


    他止不住心軟,卻又本能般生出摧折的欲望。


    想要她哭,想要她求。


    頭腦被洶湧而來的念想墜得昏昏沉沉,他狼狽地別開臉去,咬牙維持著自己的僅存的清明。


    嗓音喑啞,誘哄一般。


    “音音你喚我一聲,我便放開你。”


    瓊音不明白方才他還一副勢在必得的強勢模樣,現在怎麽又忽然柔和了眉眼恍若懇求。


    但強硬也好,溫和也罷,都不過隻是他為達成自己目的的手段。


    瓊音看得分明,隻是惱怒之處卻在於她竟不曾覺得討厭。


    她的一顆心為他而七上八下。他如此冒犯,不過是因為她在縱容。


    縱然這與她過往接受的所有教養相悖。


    可看著眼前人,她便生出歡喜,連惱怒也帶著虛張聲勢的意味。


    隻是那幾個字卻像是黏在了喉嚨處,她幾次嚐試,卻都沒能喊出聲。


    現在的姿勢實在不雅,瓊音不欲再與他糾纏,反倒再等來旁人途經。


    她酡紅著一張臉,眼底漾開粼粼的波光。


    “裴聿崢,你鬆開。”


    雖是命令,聽來卻更像是女兒家驕橫的要求,撒嬌意味更濃些。


    裴聿崢被她這一聲輕喚定住。


    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脊柱似有輕柔羽毛輕輕拂過,酥麻一直顫栗到心口。


    分明隻是普普通通的三個字,怎麽就能叫得這麽乖這麽好聽,一直叫到他心裏去。


    他想,古語有言,英雄難過美人關,或許並非虛言。


    音音此時就算是拿槍頂在他的心口,他也能眼也不眨地幫她按動扳機。


    過了好一會兒,裴聿崢才緩過來般去看瓊音。


    卻見瓊音眸光輕顫,已是羞得不行,不肯再正眼看他。


    “放開我。”


    她低聲道。


    裴聿崢終於大發慈悲般收了手,任由瓊音片刻不停從他懷裏離開。


    她倒是還不忘抓起石桌上的書,拿了書頭也不迴地就走。


    裴聿崢坐在原處駘蕩地笑出聲來,見人腳步越發急促才起身追了上去。


    “音音可是生我的氣了?”


    他像個不著調的公子哥兒,追在瓊音身側,還想去抓人的手,仔細看了看臉色後,到底是可惜地沒再動作。


    他勾唇輕笑。


    “音音好沒道理。我不過求一個公平而已。”


    瓊音早知他自有道理擅長詭辯,卻還是沒忍住瞪了他兩眼。


    他如此避重就輕。


    他哪是在要一個公平,不過是借此當個逗弄她的借口。


    哪裏會有他這樣出爾反爾食言而肥之人。


    瓊音不想理他。


    裴聿崢也不惱,他現在看什麽都覺得順眼,看眼前人更是萬般歡喜。


    “我同你賠禮道歉,音音莫要不理我。”他想起往日見到的他爹惹了他娘生氣總要拿些東西來求得原諒的。


    隻是今日事情告一段落後他便匆忙往家趕,連軍裝都沒有脫下自然也沒帶什麽禮物。


    渾身上下值錢的物件或許隻有他腰間的槍了。


    他總不能拿這東西去換得女嬌娥的歡心。


    隻是改日倒是可以教她學一學。


    這亂世中,沒有什麽比保命的本事更加值錢。


    裴聿崢一瞬間閃過諸多念頭,手臂卻碰到口袋裏一個硬物。


    倒把它忘了。


    裴聿崢將那個被自己這幾日摩挲過無數次的麵脂拿出來。


    他這次無比自然地將東西遞給了瓊音,再沒有那日的鬱憤糾結。


    “音音莫同我一般計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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