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您可能會覺得我說的話有些自不量力的可笑,但我總要說出我想說的,同您表明我的態度。”


    “我是真的很感謝您。能去念書,我萬分感激。如果日後但凡有我能幫上您忙的時候,您若是告訴我,我一定不會婉言推辭。赴湯蹈火或許過於虛假,但盡力而為我尚且能做的到。”


    “無論如何,還望您能接受我的謝意和歉意。”


    “如果您仍覺得我誠意不足,那麽您也可以現在提出要求,我可以向您證明。”


    瓊音自顧自開口,從始至終的坦誠。


    裴聿崢不過隻是愣了一小下,耳朵裏腦子裏就全部充斥著一聲聲的您您您。


    他也不知道她什麽毛病,之前還能好好說話,也不知怎麽著道謝道著道著突然恭敬了起來。


    雖然聲音尚稱得上極悅耳,但他不免還是有些頭疼。


    “停。”


    他略閉了閉眼,開口止住她的喋喋不休。


    瓊音認真地看著裴少帥,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準備等待他下一秒就要向自己提出的要求。


    裴聿崢淡淡開口。


    “我很老?”


    “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話我一定……啊?”


    瓊音尚且知道自己的斤兩,在裴少帥開口的時候就準備先說下一個前提,避免自己放下空話而因為能力原因要矢口反悔。


    卻沒提防聽到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


    她急忙閉合自己因為驚愕張大的嘴巴,又不免因為自己的失態羞紅了臉。


    雖然不甚理解,瓊音還是緩慢地搖了搖頭。


    “沒有。”


    怎麽會有人說裴少帥老。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這個字扯上關係。


    隨便從陵城拉個人問問,都要歎一聲裴少帥年少有為的。


    “那你同我說話好似同你爹說話一樣恭謹,還用上尊稱敬辭了。我還以為是我年紀太大讓你不由自主如此呢。”


    裴聿崢瞧著沈瓊音從始至終臉上就沒有消下去的紅暈,甚至有著越發濃鬱明顯的趨勢,施施然道。


    瓊音看著麵前這張飛揚輕狂的俊臉晃了一下神。


    他對著她輕揚了下眉梢,嘴角似勾起了一個隱秘的笑。眼尾的小痣在這樣的神情之下無端顯得有些豔麗。


    是啊,所有人都裴少帥這樣地喊著,關注到的是他的能力和地位,於是總下意識把他的年紀忽略。


    他也不過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剛剛弱冠,放在尋常人家,是還在讀書進學的少年兒郎。


    瓊音在此刻才真切地意識到。


    但她卻絕無嫌棄他年紀大的意思。


    她不太好意思地辯解。


    “我隻是為表尊敬。”


    “再無其他意思。”


    裴聿崢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認真模樣,心裏那點抓心撓肝的癢意更是見風一樣瘋長。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瓊音手裏一直握著沒放的報紙。


    “你同裴二一起,也如對我這般敬他?”


    瓊音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移動,看見他指骨分明的玉白手指點在報紙上。


    她才猛然驚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如此之近。


    瓊音驀地退出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之前兩頰尚且隻是覺得溫熱,瓊音現在卻覺得它們燙得好似要燒了起來。


    她之前義正言辭與裴少帥聲明對他絕無心思,今天卻這樣逾矩,與他靠得這般近,近到觸手可及,近到唿吸相聞。


    他會不會覺得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欲擒故縱,是在放鬆他的警惕之後再又圖謀更多。


    她在他眼中,是不是是一個心機頗深滿口謊話的蹩腳小醜。


    她如今還要仰仗帥府,若是惹了裴少帥的厭惡可算不上什麽好事。


    她還記得他之前對她毫不留情的不屑與譏嘲。裴少帥,可從來不是個好性之人。


    他一生氣總不能讓她收拾東西離開帥府再迴蘇城吧。


    她如今,並不是很情願迴去。


    她還要念書呢。


    瓊音亂七八糟地想著,腦子裏一團漿糊,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裴聿崢說的話。


    “自然不會。”


    她搖搖頭。


    聿岑哥哥長她一歲,又溫和許多,她隻當他是一個懂得頗多的兄長,和他相處,自然自在隨意許多。


    欽佩有餘,尊敬卻不足。


    也用不著像現在麵對裴少帥這樣,字斟句酌,生怕惹了他不高興。


    裴聿崢平靜地看著沈瓊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了然地點頭。


    “這樣。”


    未待瓊音反應,裴聿崢卻向前邁了半步。


    他身高腿長,步子也大。瓊音退出的那兩步距離轉瞬便被他這一下拉近了大半。


    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變得逼仄狹窄。


    瓊音有些緊張地唿吸。


    不知眼前這人是要做些什麽。


    他總不能還要伸手打她,她尚且沒有罪大惡極到這般地步吧。


    瓊音咽了咽不停分泌的口水,頻頻眨動眼睛。


    卻見裴少帥隻是彎腰微微湊近了她。他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莫名的笑。


    “也是,你都喚裴二為聿岑哥哥的。”


    聿岑哥哥四個字被他從喉間滾出來,又從唇齒間碾磨過,吐出來便格外重。


    又偏生還帶著那一兩分未盡的笑意。


    瓊音分神想了想,找到個格外貼切的形容。


    陰陽怪氣。


    沒錯,就是陰陽怪氣。


    雖然清楚了裴少帥現在的情緒,但瓊音仍舊不太理解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而且這個距離實在是過近了。


    之前她沒意識到的時候倒是沒覺得怎麽樣。


    但現在一意識到就忍不住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上麵。於是覺得唿吸都有些艱難。


    裴少帥實在是太高了,他隻是站在她麵前,卻好似遮住了麵前所有的光,讓她隻能看見他。


    他身上的氣勢又盛,瓊音隻覺唿吸間全都是屬於裴少帥的冷冽清淡的氣息,讓她連順暢思考都不能。


    她隻能倉惶避開他一瞬不瞬如有實質的視線,再次後退了兩步。


    “少帥。”


    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讓自己喊了裴少帥一聲。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


    隻是好像喊這一聲就能讓他恢複成往日的尋常模樣一般。


    裴聿崢靜靜看著她,頓了頓直起身子,不再如剛剛那樣咄咄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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