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嬸兒,王妃喜歡吃陽春麵,麵擀得細細的,用精熬的骨頭湯,放幾片青菜和薄薄鹵過幹香的牛肉片,灑幾粒香蔥,你看著去準備,一會兒王妃醒了,立馬就能吃上。”


    仔細將薑嬴的早餐吩咐好,言酌又想起她還愛吃芙蓉齋的糯米糕,沒任何猶豫的,出府去買。


    芙蓉齋生意好,且專門做達官顯貴生意,饒是一盒糕點量少價貴,依舊很多府邸主子早早就派了下人來排隊。


    言酌這身份,自然是不會排隊的,但芙蓉齋背後之人乃是長公主,他也不好直接用錢砸,或是憑著身份為所欲為。


    瞅著門前的長隊,言酌拍了拍老黑的馬脖子,“十筐紫蕊草,你替本王去排隊。”


    “嚏!嚏!”老黑不高興的打了兩個響鼻。


    它不樂意。


    紫蕊草是它以前最喜歡的食物沒錯,但現在時不時被薑嬴喂空間靈草,口味漸漸就刁了,感覺紫蕊草什麽的,也就一般吧。


    不值當它站在人群裏顯眼的。


    言酌沒料到老黑會拒絕,這馬以前很聽話的,至少從未違逆過他,今兒怎麽了?膽子肥了是吧!


    不由揪了一下它馬腦袋上的呆毛,“去不去?”


    老黑圓圓黑黑的眼珠子往上看,假裝聽不見、聽不懂。


    言酌殺馬的心都有了,想想,又覺得和一匹馬置氣挺傻的,所以拎了拎老黑的馬耳朵,“你當這是為本王排隊不成?錯!這不你女主人喜歡吃糯米糕嗎,你尋常被她投喂還少啊,要是這點義氣都不講,就太不夠意思了!”


    三言兩句,輕鬆說服老黑去排隊。


    他則是大搖大擺進了芙蓉齋的樓上,二層不賣東西,乃是長公主的私人待客之處。


    守門的認出言酌,沒攔著。


    長公主作壁上觀,二層視野開闊,早就將言酌在樓下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等言酌露麵,假惺惺的一揮袖子,灑脫笑道,“我說王兄,宣寧這小打小鬧的生意,你往常可是瞧都不會多瞧一眼的,今日怎麽得空過來?”


    寬敞的樓宇開間裏,布局雅致,格局通透。


    一架小小的水風車靠壁咯吱咯吱轉動,安靜之中透著喧囂,喧囂之中,又仿佛保留著最後一絲寧靜。


    宣寧公主坐在外間右手邊的書案前,背後是書架和博古架一體的木色櫃子,正前方一塊大大的折疊屏風足有十二扇,上畫絕色仕女十二幅,風格不一,色係不一,妝容不一。


    但言酌一眼就瞧出來,畫上之人,正是宣寧。


    而且,這美人圖,必是出自駙馬蕭景玉之手。


    他可是個學富五車、容貌俊秀的狀元郎呢。


    隻可惜尚了公主之後,反而仕途無望,因為朝廷缺一個人才不缺,但宣寧作為皇帝唯一的親妹妹,備受嬌寵。


    做她的駙馬,往往不需要能幹,隻第一,宣寧喜歡,第二,能把宣寧伺候好,日子開心順遂即可。


    此刻,蕭景玉自然也在,他眉目舒朗,十幾歲的英俊麵孔如山風水月一般,坐在窗下的長榻上,正不知看一本什麽閑書。


    瞧著言酌進門,態度淡然,不卑不亢,書本落在扶手上,言酌才看清是一本《觀瀾清史》。


    治國之書,乏味無趣,別說他這樣的皇親貴胄,就是世家子弟能耐得住性子看的,都沒幾個。


    宣寧公主從位置裏走出來,抬手示意言酌坐下。


    又吩咐婢女,“去,給王兄上一杯好茶。”


    言酌還沉浸在蕭景玉難得的“勤奮”中,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繼而倒是給了宣寧公主麵子坐下了,淡笑道,“第一次來你這鋪子買東西,沒想到幾塊糕點而已,還怪麻煩的。”


    餘光往樓下瞥了眼,見鬼了,還沒到老黑呢!


    下麵那些人也是能忍,一匹臭馬在他們身旁排隊,居然這都能忍住不走?


    宣寧公主語氣嘲弄,“瞧王兄這話說的,就許你們男子博仕途,喜經商,女子便不能有自己的追求了嗎?


    我這芙蓉齋雖不算什麽驚天動地的買賣,但勝在老幼婦孺喜歡,左右宣寧又不是真的為了賺錢。


    每日在這樓上欣賞樓下門庭若市,絡繹不絕,便是一種不錯的享受了。


    何況今日還讓王兄也乖乖的雙手奉上銀子,排隊等候,宣寧不知道心裏多快活呢!”


    他說她自找苦吃,她諷他不懂情趣。


    話不投機半句多,言酌茶都懶得多等,起身搖搖頭,“那你繼續盡情享受,本王家裏還有事兒忙,就先走了。”


    宣寧忽然開口,“王兄買糕點,是為了那個女人吧?這會兒人多,一時到不了王兄,要是迴去晚了,是不是要被怪罪啊?”


    別的不多說,隻“那個女人”四個字,就能聽出她對薑嬴毫無敬重之心。


    言酌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聞言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宣寧,警告你,驕縱任性也是有限度的。”


    “王兄生氣了?”宣寧長公主自然不怕,反而得意洋洋和蕭景玉對視了一眼,當然後者有沒有真的在看她,就不得而知了,“王兄,你脾氣還是這般不好,這種時候,不該求求我才能達到目的嗎?”


    言酌冷笑,“求你?這種好事兒,你還是留給你的駙馬爺吧!”


    話落,轉身下樓,毫無留戀。


    他就不該上來這一趟,還以為宣寧成親之後性子多少收斂了一些,看來也沒什麽作用。


    白瞎了人家蕭景玉堂堂狀元郎,如今隻配在她身邊當個襯托鮮花的綠葉!


    這樣下去,時間長了,總是要出問題的。


    *


    事實上,宣寧和蕭景玉之間,確實並無表麵上看到的這般和諧。


    言酌離開後,開間裏沒了外人,蕭景玉一聲不吭坐迴方才的位置,捧起書,旁若無人繼續看。


    宣寧在言酌這裏碰了一鼻子灰,內心火起,越發看不慣,“蕭景玉,你什麽意思,我一個大活人在這裏,竟還不如你手裏那本破書好看了?”


    這和她剛才莫名其妙挖苦言酌一樣,都是嫉妒,心理不平衡。


    憑什麽言酌對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都那麽好?


    還特意從城西跑到城東,就為給她買喜歡吃的糕點。


    而她堂堂公主,言酌向來對她沒好臉也就罷了,蕭景玉是她的駙馬,居然也不冷不熱的?


    明明剛成親的時候並不這樣!


    宣寧想不通,蕭景玉又不理她,這股子火無處發泄,沒忍住,上前一把搶了蕭景玉正在看的書,刷一下扔下樓去。


    下過雨的街道上,青石板坑坑窪窪積不少水坑。


    那被丟下去的書,好巧不巧,正好掉在水坑裏,瞬間濕透成了廢紙。


    蕭景玉不可思議的轉過頭,盯著宣寧的眼睛,用一種近乎絕情的目光,死死盯著宣寧,“你知不知道,你亂發脾氣的模樣,真的很難看!”


    ……


    一場夫妻間的吵鬧,因為言酌無意間的插足,變得更加激烈。


    但言酌完全沒意識到啊,或許就算意識到,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他小心護著好不容易從另一個人手上高價奪來的糯米糕,緊趕慢趕,總算在薑嬴醒來之前到了。


    彭嬸的陽春麵也已經做好,言酌不放心,自己先幹了一碗,確定是薑嬴喜歡的味道,這才輕手輕腳進屋,準備叫人。


    奈何一進屋,就發現薑嬴或坐或躺,在寬大的床上擺著一些不可描述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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