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來查去,墨家所有人齊到,卻未曾查到真正進入核心內部的一人,中層與底層倒是被抓出來許多。特別是中層,差不多被奸細混入了五分之一。一般的高層倒是被揪出了兩三個,但實際上都是沒什麽用的小嘍囉。但也是幸好,由於是以天明這個墨家巨子以及所有的統領為首,所以墨家所有人也不過以為是例行檢查。畢竟最近這段時間,桑海也的確是不太平。而且檢測出這麽多的奸細,也是讓剩下的人安心了不少。雖然被弄走的有他們熟識的許多人,但至少已經沒有了被出賣的危險。


    “哥哥!哥哥!讓我爹爹從那間房間裏出來,好不好!”一個小孩搖著天明的手,幾名婦女在苦苦哀求。不想見此的端木蓉早已離開,盜蹠隻是低頭歎氣,大鐵錘對此顯得不知所措,班大師手顫抖著擺弄著手中的機關鳥,徐夫子已經找到了一個上佳的逐漸之地,正欲重鑄淵虹,雪女輕倚著高漸離的肩膀,臉上是不忍,高漸離臉上是冷厲。對於背叛,他更加的刻苦銘心,哪怕,他已經諒解了蓋聶。


    這種情況,你會怎麽做呢?衛莊看著天明。雖然你的選擇,我似乎早已知道。


    沒人說天明,沒人打擾天明,他是墨家巨子,要處罰的是墨家子弟,這一切,本應由他來抉擇。而他,也是唯一有資格覺得那些叛徒們生死的人。


    若是尚在墨家機關城,直接將他們拋入墨家禁地,生死由命。而現在……天明看向蓋聶,眼中流露出的是請求的目光,但蓋聶隻是側過頭看向手中的那柄木劍。手中木劍已是在最近與星魂,章邯的戰鬥還有最近幾日與衛莊的兩次切磋之中誕生了許多不算大但也說不上特別小的缺口。(話說動畫裏蓋聶的木劍還真是持久啊,和好多把名劍交鋒沒出半點事)


    他不說話,亦是置身事外,在這種時候,哪怕他是天明最崇敬的長輩,但畢竟不是墨家中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其他,都讓他不能,也不應該介入其中。


    天明握緊著拳頭,他該如何抉擇?不殺?對在場的墨家子弟如何交代?已經確定了是奸細的他們根本無法在墨家生存下去,但釋放他們?怎麽可能?釋放他們之後,他們帶出去的情報隻怕會為在場的所有墨家子弟帶來殺身之禍。


    殺了?他於心何忍?他終究是他,他終究是天明,而不是那個已經看穿了世事的荊天明。哪怕他知道,‘殺’,才是最正確的方法,亦是他最應該作出的抉擇。


    長出口氣,天明緩緩睜眼,“赤練姐姐,能給我一種讓人死前不會感受到痛苦的毒嗎?”天明看向赤練,臉上勾勒起一抹難看的笑容。


    赤練看向衛莊,而衛莊則給了她一個眼神,赤練心領神會。蓋聶眼睛微眯,但並未多說。


    拿出一個小瓶,赤練婀娜的走向天明,“小弟弟可要省著點用哦!”眉.眼中略帶調笑,“我怕你身體吃不消!”婉轉的語調讓人浮想聯翩,天明卻難以在這種語調中抽出半分精神。


    “讓我去吧。”高漸離上前。既然巨子已經做出了抉擇,而且是雖然殘酷,卻是最晚正確的選擇,那麽執行者,本應是他。


    正要將赤練手中之毒取過,卻被衛莊攔下,“他自己的事情,自然由他自己來解決。”抬手之間沒有將目光留給高漸離半分,隻是斜視著天明。


    身後的祈求聲,讓他的唿吸愈加粗重,更加壓抑,二十多盞杯中,一杯滴下一滴,隨後將其還給赤練,“謝謝。”輕掀的嘴角,似是如釋重負。


    天明端著它們,身後的乞求,充耳,但卻不聞,不問。緩緩走進密室之中,腳步,愈加沉重。。


    待天明進去,蓋聶輕歎口氣,看向衛莊,“小莊,你不應如此。”


    “你知道,卻沒有阻止,”衛莊盯著蓋聶,“不是麽?師哥。”雖然嘴上說是反駁,實際上剛剛的未曾出聲,卻已經是默認,現在卻又出聲。哎!師哥,你的優柔寡斷,還是未曾變過。就像師傅的考驗,兩頭玄虎,本就隻可以擋住一隻,而你,卻偏偏想救兩人。結果卻是一個都沒救到,可悲的理想主義。現在卻稍微放下了些許,算是退讓麽?或許……衛莊轉身,看向赤練,隨後看了一眼天明剛剛進入的密室入口。隻是為了他,不再那麽的善良,或者說……愚蠢吧!但……“無聊的偽善,毫無意義!”隨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指支著自己的臉側,“他如果是我的徒弟,若是這點程度都承擔不了,那就當我上輩子……看錯人了吧。”緩緩闔起的雙眼,麵容之中隱現的輕蔑,久久無言。


    良久,一聲聲嘶吼,帶來高漸離等人的擔憂,卻無一人進入密室之中。


    一盞茶後,緩緩靠近的腳步,人影慢慢出現,天明……已出。


    帶這一絲淺白的麵容,眼中一抹暗自神傷被完美的掩藏,微出口氣,似是調整自己的心神,最後一步踏出階梯,神情已是恢複平淡。


    “小高,”天明看向高漸離,“叫幾個信得過的弟兄,將裏麵的人……好生安葬吧。”言語中,絲絲鮮血的味道緩緩飄散,天明又張了張嘴,終是未曾開口。


    信得過的弟兄?以你的性格似乎不像是會說出‘信得過’這個詞的人,裏麵……高漸離看著密室內,緩緩步入。


    地上流淌的鮮血,布滿,眼中的怨毒,可見。二十餘人七竅之中,血痕遍布,口中含著的血肉,是在他們無盡廝殺之中吞食,每人手上都握持著一顆……心髒。人已盡,心,卻未停,每一次的顫動,那聲音仿若使見這一幕之人內心顫栗,隨之躍動。


    水寒之上的緩緩散出的寒氣終是讓高漸離在這難言的一幕之中清醒,但卻是讓他在這難言的一幕之中出現惡感。


    深出口氣,壓下心中的抑鬱,“風蕭蕭兮……易水寒。”寒氣,凝結成冰,緩緩布滿了整個密室,將那股血腥氣息盡數鎮壓。口中略顯急促的喘息聲,將寒冰布滿整個密室,並不輕鬆。


    稍作調息後,高漸離方才走出,“裏麵暫時已經無礙了,被我用寒冰冰封,以保存他們的遺體。”高漸離開口道,“為了防止他們遺體的損壞,最近這段時間請不要進入其中。”言語之中似是給了死者莫大的尊重,“暫時將此處封閉吧,班大師。”


    班大師輕點頭,不言其他,就光憑剛剛衛莊所言的那幾句話,便能夠知道裏麵發生的,定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諸位,既然關於墨家之內奸細的頭等大事已經結束,也算是給了大家一個交代。”高漸離一抱拳,“若為大家帶來不便,還請多多擔待。”他人連聲稱不必如此,並無不便之類的寒暄作詞,“既然此次查清如此之多的內奸,那麽想必秦國定不會善罷甘休,之後的事情,大家請萬事小心。我就不再強留諸位了。”


    眾人散去……


    一名小孩在天明身前哭泣著錘打著他的前胸,幾人用那憎惡的眼神緊盯著他,心中的心酸,遲遲未能散去。


    “阿忠,將他們帶迴去吧。”盜蹠拍了拍阿忠的肩膀,隨後搖搖頭看向天明,“那我先走了,也不知道叫樊噲看著那個小丫頭,現在怎麽樣了。”貌似輕鬆的語氣,想要稍微分散天明的注意力,卻一愣之後方才發現現在似乎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張了張嘴,停頓片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我走了。”搖了搖頭,疾行離去。


    看高漸離的表情,不是你動的手麽?哼!你固然讓他們多活了片刻,卻是使他們多痛苦了片刻,他們是會希望你動手殺了他們,還是會希望多痛苦的活著那片刻呢?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殘忍。或許你不殺他們,才會使他們感到真正的痛苦,但誰知道呢?巨子大人,你還真……可憐呐。


    “長路漫漫,公子小心。”


    想著昨夜章邯對他的提醒,扶蘇透過窗簾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絲絲的壓抑徘徊於自身的內心,相隔百裏之外的鹹陽,給他帶來的卻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將手心緩緩打開,一柄木劍緩緩出現,內心之中天明的身影浮現,嘴角微微的勾勒,卻又隨之散去,微微搖頭,一聲輕歎,將手中那一小柄木劍緩緩握緊,看著天空。父皇,我原本以為,我終於能觸碰到您,終於可以為您做上哪怕對您微不足道之事,但直到現在,我卻陡然發現……我似乎連您的背影都未曾看見。此次入鹹陽,危機四伏,稱我會謀反,提及昌平君,多麽完美的計劃啊!


    能在鹹陽之中散播這種謠言的,有能力散播這種謠言的,有這個膽子散播這種謠言的,還能隱瞞下自己蹤跡的,能有誰呢?上將軍王翦,相國李斯,中車府令趙高,還有……父皇,您啊!


    王翦大人,他不是會行此行徑之人,他若是動手,隻怕直接召集軍隊過來斬了我了吧。


    父皇,如果我還需要您作出如此之事,或許我應該會自豪吧!


    李斯與趙高,結果似乎顯而易見了。這麽說的話……上次海月小築之事,六劍奴原本可以將其擒獲,但卻反而陡然對暗殺我的人下殺手,並非無跡可循。


    趙高,十八弟胡亥的半個師傅,權利……當真如斯重要?


    但是這種貌似難以推斷,但實則認真牽連起來反而顯而易見之事,連我都可以將其推論出來,父皇怎麽可能無法看穿?扶蘇微摒起眉,思緒愈加的雜亂,他猛然睜眼,他想了一個最應該,卻又最為令人不可置信的答案。這貌似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的鹹陽城中,底下蘊含著的波瀾,連父皇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將其完全掌控。這……便是他所思慮出的答案。可這個答案對他而言太過驚悚了,他那承擔起整個大秦帝國的父皇啊!


    慢慢平複下自己內心之中的波瀾,但……他真的將其平複了麽?


    桑海……


    “話說……”少羽看著盯著自己不停的上看下瞧的依舊未醒的任垚,嘴角略微抽搐,“這個小女孩是什麽人?”略微皺起的眉毛,看向天明,臉上是輕微的疑惑。


    “前天從天上掉下來的。”天明扶額,這個迴答他這三天已經說了不下十次了。


    雖然天明的語氣略顯無奈,而且這個迴答也貌似異常的不靠譜,但少羽很清楚的從天明的言語中知道,他並沒有對自己胡扯,而是事實。


    “在迴桑海的路途中,我與少羽聽到了一個消息,”範增對天明所說的‘從天上掉下來’的迴答異常頭疼,在他看來天明根本沒有認真去迴答少羽的問題,而少羽反而因為天明的迴答而陷入思考,“神農令重現江湖,農家六堂所有人都已朝東郡集合,此事絕對非同小可,東郡之內,必有血光。”


    “東郡……”張良緩緩迴身,“三日前,從天而降的熒惑之石,三日前從天墜落的一名少女。”張良將目光轉移到任垚身上,“熒惑之石上刻著的是‘亡秦者胡’,而那少女所言的卻是‘還真是孽緣’,我們手上,似乎把握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張良微眯著的眼睛中釋放出一抹精光,看著躺著的任垚,眼中是一股極致的求知欲。“或許熒惑之石與她的關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但……這無疑是張好牌。”張良微微頷首,“請保護好這名少女吧,蓉姑娘。”隨之一聲輕笑,麵容之中展現的是釋然,“此次神農令所懸賞的究竟是何等目標,子房也很想知道呢!”張良眼神中已經恢複了鄭重,“諸位,我們兵分兩路。”


    “她醒過來也就今明兩天了,到時候我們再跟上。”端木蓉將碗中的藥放在床頭。


    天明附在少羽耳邊,同時笑出聲,相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張良,狐狸眼?腦中浮現出張良眯眼的情景,卻又笑得更大聲了。


    笑聲停下,天明微出口氣,“我沒辦法與你們一起上路了,”微微聳了聳肩,“曉夢邀我上路,沒辦法不去。但最終的目的地應該都是東郡沒錯。”


    “天明,身處秦軍營地之中,萬事小心。”蓋聶與衛莊雖為長輩,但均不是會暴露內心想法之人,其他人,諸如班大師,盜蹠,在墨家之中都是天明的‘下屬’。而隻有高漸離,是荊軻的至交,亦可以說是天明的叔父。而對高漸離而言,一聲萬事小心,已是難得。


    “那我走了!”天明揮揮手,隻是笑道,言語中沒有絲毫壓力,“到時候在東郡見麵咯!”腰間配著風影,非攻在懷,墨跡環於周身,漸行漸遠。


    緩緩上前的階梯,扶蘇的每一步都顯得愈加沉重,哪怕未曾進入那大殿,但那股壓力卻迎麵而來,心中微微出口氣,我未曾想過,那便足矣了,至於其他,聽天由命吧。


    剛剛胡亥他看似玩笑的偷襲,看似寒暄的‘專為等你一人哦!’,你,讓我如何自處?父皇也想死我了……或許吧。


    權利是毒藥,真是無比恰當的比喻,扶蘇看著眼前這個言語中貌似不存絲毫情感的君王,眼中的淚泣下數絲之後便被強行壓下,他第一次從麵前這個一直是‘君’,哪怕是麵對他自己,依舊如此,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哪怕隻是一絲絲的‘父’。難得,卻又感傷。


    夏日竹林,蟬鳴不斷,幾縷墨跡,繞著天明的周身不斷運轉,未曾停息,已是一下午時間。


    兩聲敲門,天明轉醒,右手虛握,那一道道墨跡聚集,凝成墨眉。


    “影密衛統領章邯,求見。”見開門的是曉夢的侍女,章邯道。


    “不見。”李悅隻是說。


    章邯一愣,剛想說什麽,就被李悅再次打斷,“師尊早已說了,今日誰都不見。”


    “那今日我隻怕要等到曉夢大師見為止了。”章邯微微搖頭,他自從成為影密衛的統領以來,還是第一次被拒絕得如此幹脆。


    “請將軍稍後。”李悅隻是微微屈膝行禮,隨後轉身,雖然曉夢會作出的迴答,她早已知道。


    “讓他滾吧。”聽見李悅的傳話,曉夢從溫泉中支起身,絕美的身材顯露無瑕,“你怎麽看?”


    天明伸了個懶腰,一下午的打坐早就把他的耐性消磨得一幹二淨,“我怎麽……”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轉身看向曉夢,卻是陡然停在了那裏,僵持了足足三息時間,天明猛然閉上眼,雙手捂著眼,“你……你幹嘛不穿衣服啊!還不快穿好衣服!”嘴裏吼著。


    “你就那麽在意那些所謂的世俗之見麽?”曉夢輕瞥了天明一眼,手一抓,架上的披風便來到了她的手中,稍一披起,“現在可以了。”


    天明眼睛睜開一條縫,確定了之後方才徹底睜開眼,長吐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


    “師尊,章將軍說他要在門口等到見到你為止,這是他的任務。”李悅已經再次將章邯的話帶到。


    “那就讓他等吧。”曉夢瞥了李悅一眼,李悅退後兩步,她已經知道了曉夢的想法,雖不言,卻不悅。


    躺在木質的地板上,天明看著矯白的月亮,是殘月。


    月兒啊,抱歉,隻怕,還需要推遲一段時日了。放心,很快,很快。


    “哎哎!你們不能進去!”李悅愈來愈近的聲音傳來,還有的是一聲聲粗暴的,滾開點,讓路的聲音。


    曉夢秋驪入手,卻似乎沒有出手的打算,“剛沐浴過後,我不想動手。”一襲青衣已經著身,發線間一滴滴水滴緩緩垂落卻未曾滴落在曉夢衣上。


    言語中無不對天明透露著,你動手吧。的意味。


    兩人同時轉身,卻是背道而馳。一人走向房屋,一人走向吵鬧之處。


    “這麽晚了,章將軍不好好睡覺,到這裏來擾人清夢,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仿若兩個朋友之間的寒暄,帶來的是章邯的錯愕。


    “是你?”瞬息過後章邯便迴過神來,我不知道你與皇帝陛下有何關係,但是!我所需保證的,唯有將一切可能引起帝國動亂之人抹殺,僅此而已。“此人乃帝國懸賞要犯,速速將其捉拿!”


    沒有任何猶豫之情的影密衛,早有所料的天明,短匕與劍,已經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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