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的石場,灰塵沾滿的全身,汗味在空氣中盤旋,其中參雜著丁點血腥。揚起的長鞭,帶來的聲音是求饒,落下之時帶著的血痕,觸目驚心,已非一次。


    “廢物!你給我過來!”


    沒有絲毫反抗,似乎言語本應如此,因為搬弄巨石,口中的輕微喘息緩緩平靜,低著頭,不敢抬頭,似是畏懼,緩緩走去。


    “這些人,都曾是你的士兵,他們犯了錯,那就由你來懲罰吧。”口中的嗤笑,言語中的不屑,未曾消失分毫,“狠狠抽他一百鞭子,明天你可以不用幹活,還賞你一口肉吃。”


    緩緩彎下的腰,撿起地上的長鞭,地上之前戰友的求饒似是可笑,手中揚起的長鞭未有絲毫停息,落下的力道,未曾留情。“我想吃口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笑如斯,眾人議論,視之無物。


    隱於暗處看著這一幕的少羽,心中的是暴怒,但又隨之冷靜,眼中緩緩平靜。


    “少主,我們怎麽辦?”龍且看著這一幕,看向少羽。


    少羽,這種時候,你會作出哪種選擇?這,將決定你的未來。範增看著少羽,沒有提醒,這個選擇,亦是交給他。


    少羽長出口氣,再次開口之時,言語中是一覓即中的淡定,“我不需要一個將自己的一切都已拋棄的廢物,”緩緩睜開的眼睛,其中隱藏著的,是一股火熱。“但我需要一個在某些時刻為了身後之人能向自己敵人俯首的強者。”隨著言語的吐出,少羽渾身姿態似乎變得更加輕鬆,說不清,道不明。


    “少主,我們該怎麽做?”龍且拜服。


    這種時候,你會怎麽做呢?最簡單,最有效,卻又最出乎預料的做法,天明。少羽看著天空,眼中的思索神奇頓時散去,隨後迴頭看向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項氏諸人,“既然那家夥讓我們如此惱火,”‘那家夥’,既是指那秦國工地首領,也是指場下那揚起長鞭的,過去的,楚國將軍。“那麽,我們就再加上一把火!”


    再加上一把火?範增略微思索片刻,微微闔眼。雖然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若是曹咎沒有過這一關的話,他就徹底廢了。他,能挺過去麽?


    “這是我給予他的信任,”少羽輕聲,仿若低語,隻有靠的最近的範增與龍且能夠聽見,“我所希望的,唯有他不要讓我失望,僅此而已。”


    少羽……範增張了張嘴,卻是沒有發出聲音。你思考的方式,似乎發生了變化,但究竟是哪裏出了變化?不過,從某種程度來說卻並非壞事。


    醉醺醺的兩名秦軍,一人毫不在意其他人目光的吹牛打屁,一人則不屑的瘋狂拆台。


    “我跟你說啊!”一人手指著另一人,“那,那醉夢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啊!!”


    “那是!”一相較矮小之人稍稍倚在另一人身上,“我整整兩年的俸祿啊!才能在裏麵玩上半個時辰,雖然是最差的那種,但是那滋味……”抿著的唇,臉上的迷醉之情,簡直感人。


    “你,你別吹了!還說請我,”用力推了一下靠在身上故意施加力道的那人,卻反而讓自己退了兩步,“結果,連我那兩年的俸祿都……搭,上去了,結果連兩刻鍾都沒玩到。”


    “對,嗯,你剛剛說你是誰的……孫子?還是曾孫?”打著的擺子,顫顫巍巍的出口,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會倒下去。“對,對!對……白起!”手指對著天空用力點了兩下,似乎在證明著自己聽得清清楚楚,蒼天可鑒。


    另一人聽到這人毫不顧忌的胡扯,滯了滯,連隱藏在黑發下的紅絲都泄漏幾分,但又很快隱藏。龍且又醉醉的搖晃幾下,“你上次說你是什麽?什麽將軍?的兒子?”


    “這兩個家夥,真是吹牛都吹得不要臉皮了!”工地上,他們看著緩緩靠近的兩人,臉上全都是無奈,毫不掩飾聲音的議論。畢竟能夠這麽大搖大擺走進來的,除了他們自己人,別人,敢麽?


    “那些都不說了!”龍且貌似很大肚的樣子,“話說,我,還真沒看出來!”龍且攬著少羽,“你看上去不怎麽樣,沒想到那麽耐用,蛤!”臉上的淫穢之情完美的表現出他所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嗬嗬!”少羽大笑兩聲,貌似借著醉意輕輕揍了他一拳,卻讓龍且臉上出現一股異樣的放大的猙獰。這家夥,居然公報私仇。“你別說,我也沒想到,你,你看上去人高馬大的,卻連一炷香都沒撐到。”


    “你!你說什麽!”臉上本來就因為喝酒而有的紅色,似乎變得更加鮮豔了,“我明明撐了一個時辰!”工地上的所有秦軍盡皆哄堂大笑,你這樣子,怎麽看到都是狡辯吧!而且剛剛你自己都還說隻能進去玩半個時辰的,雖然他們都知道實際上隻‘玩’了兩刻鍾。


    “還裝,在我麵前,你,你還給我裝?”少羽退了兩步,用迷醉的眼睛認真看著龍且,卻貌似怎麽都觀察不出什麽東西。


    “裝?”龍且眼中先是疑惑,隨後猛然暴起,這……並不在計劃之中。疏於防備的少羽頓時被這一拳打了個結實,沒有絲毫猶豫,兩人都未曾留手,頓時扭打在了一起。


    “哎哎!”幾人頓時跑過來要將他們拖開,卻一下被少羽和龍且翻手之間弄翻在地,“都是好兄弟,打什麽打?”


    過了一陣子,當他們打得‘沒什麽力氣’的時候,才再次有人把他們脫開,‘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但臉上,也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了。雖然兩人的確慘了點,但這個鬼樣子,他們看出他們兩人真實身份的幾率也著實變小了不少。雖然看上去的確慘了點。


    “酒醒了?”工頭一臉怪笑的看著少羽,少羽貌似不好意思的點頭。“醉夢樓好玩嗎?”少羽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垂涎,言溢於表。


    揚起的長鞭已經不再提起,緩緩走來的曹咎長鞭要遞給工頭,可卻在少羽的一聲嘔吐聲中被吐得滿腳都是。曹咎卻沒有後退半步,依舊將手中長鞭雙手遞上。


    “對了。”少羽語氣中清醒了不少,卻任舊帶著星點醉意。


    “怎麽?”工頭迴頭看向他。


    少羽微微附在其耳邊,輕語過後,他臉上開始還有些不情願與擔憂,但馬上又轉變成笑容,而且愈加濃烈,上下掃了掃少羽一眼,“沒想到你喝醉了,還變聰明這麽多?”


    說著將一把斧子從手下手裏拿過來,交到曹咎手中,“你看,反正他也死得就剩一口氣了,不如,你送他上路吧。”工頭將手中的鐵斧拋到地上,坐迴了椅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看戲神情,“我給你一個月的肉吃。”良久,他似乎又想到什麽似的,“你殺兩個,我讓你半年都有肉吃,這樣,怎麽樣?”看曹咎未動,他一皺眉,“還不動手?”


    剛剛……


    “我說將軍,反正這個廢物都這個鬼樣子了,那家夥也被打成這樣,救活過來反倒是浪費糧食還不如直接……我們不如讓那個廢物動手,怎麽樣?”


    工頭微微猶豫。


    “反正又不是我們動的手,”絲絲醉意從少羽口中吐出,“他們也早就對這個廢物不滿了,廢物動手的話,肯定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如果不動手,就把他宰了。殺雞儆猴。”


    “再不動手,就你死!”工頭從腰間抽出了劍,不耐煩的將少羽‘推’得坐在了地上,劍指曹咎。


    緩緩靠近斧頭的手,慢慢握緊,手中的顫抖,從未停止,此刻的他,感到自己的命運早已注定。


    遷就?他必須遷就。因為玩弄一個以前的楚國將軍,以前他們高不可攀之人,現在卻隻能在他們的手上苟延殘喘,帶給他們的成就感遠遠比玩弄一個普普通通的士兵要高得多。他能如何?他所能做的唯有遷就,他能承受的,比他們多吧。耳邊滲入骨髓的嘲諷,痛麽?痛吧。手上揚起長鞭之時,自身的內心疼麽?疼嗎。但至少哪怕抽了百鞭,哪怕承受了這一百鞭的人現在遍體鱗傷,但是,在他的手下至少未曾逝去,不是麽?


    “對不起,我想……”但現在,到此為止了,縱是活得跟螻蟻一樣。抬起的手斧霎時落下,“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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