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麽決定了?”扶蘇看著儒生們有些怨念的神情,臉上略顯愉悅。


    “這……”伏念欲言又止。


    “如果伏念先生能說服子明的話,”扶蘇聳聳肩,“我無所謂。”貌似平靜的言語中,似乎含著一絲笑意。


    “子明。”伏念看向天明。


    “師兄。”天明拱手。


    “君子,遠庖廚。”伏念道。這個遠庖廚,指的是不忍殺生。


    “那就不做葷菜好了。”天明攤手。


    “小聖賢莊內並無廚房。”伏念繼續道。這似乎是個十分不錯的理由。


    “我們可以用內力做啊!”天明靈光一閃,印象之中荊天明都是用內力將肉餅直接弄到熱騰騰的地步。而當看到其他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全都是一副,‘內力是用來幹這種事的嗎?’的樣子,天明幹笑兩聲,“沒有油鹽的確不太好吃吼……”所有人猛的瞪大眼睛,‘你居然還真做過!’天明又撓撓頭,“但勝在原汁原味啊!”一副絕對如此的模樣。所有儒家弟子低下頭,捂著臉‘居然還吃出感想來了。’


    天明環視著所有人的神情,扯了扯嘴,“我們可以下山到城裏筆試。”最終天明總算是說出了一個正常些的迴複。


    “隻是……”伏念不動聲色的朝門外鐵甲兵掃了一眼。


    “來這裏的都是為了保護公子殿下才來的吧,所以公子走了就全都得撤了,不是嗎?”天明貌似懵懂。


    “那是自然。”扶蘇輕聲迴答。


    “是全部哦!”天明看向李斯和趙高。


    “全部。”扶蘇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示意不用耍花樣。


    “多謝公子。”伏念朝扶蘇行了一禮,隨後起身。雖然伏念並不指望扶蘇將小聖賢莊內所有的暗子盡皆拔出,但至少扶蘇既然如此說,那麽已經不會做得太過明顯。而且,荀子還在莊內,想必不會出什麽大事。


    “那,我們走吧。”扶蘇起身,走過天明身側之前看向天明,“子明,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扶蘇眯著眼。


    “是。”天明拱手。失望?什麽失望?還是說是要挾?但他這樣說我也不能不去,哎呀!天明皺著眉。


    “我們走吧。”扶蘇看著李斯以及趙高。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們,小聖賢莊內的人,可以撤了。


    “是,公子。”李斯行禮,隨後道,“不知這第三場筆試的位置是哪裏?也好叫人布置。”


    “將軍府。”扶蘇隻是迴答。


    迴到盜蹠牢房,渾身濕透的四人站立在還沒有被水流淹沒的階梯之上。


    “果然沒有猜錯,此處牢房雖是最低之處,但被淹沒的速度,反而更慢。”衛莊看著慢慢上調的水位,微微摒眉。


    “若有生路,那麽……隻有一處。”蓋聶看向這條被水淹沒到隻剩的他們站立之處。“問題是,如何開啟。”


    “我上去看看。”盜蹠一躍而上,機關齒輪哪怕過了千年都未曾停下自身的運作,緩緩的行動,如同在計算著時間。


    找到機關的盜蹠將其觸發,逃生之路緩緩出現。


    而此時,被水流帶著的章邯與影密衛終是到來。不過影密衛隻剩三人,還有一名之前看著盜蹠的看守。


    “我說跟屁蟲,我見你被水流衝得這麽狼狽,真的是十分心疼啊!”盜蹠臉上滿是嘲諷,但隨後又變得揶揄,“你困住我的牢籠,現在卻變成了我們脫身的道具,是不是心裏十分……‘微妙’啊!”


    “你!”章邯手指著盜蹠。


    “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呢!”盜蹠眨了眨眼,一副十分意外的樣子,“看來我還是誤解你了,跟屁蟲,不如你叫我一聲爺,爺我今天帶你逃出去,好不好啊!”


    “額……”逃生路中,一個貌似玩世不恭的聲音出現,“我似乎來的時間剛剛好,但似乎,有些太過了。”


    “是你!”衛莊言語中的錯愕逐漸冷靜下來。


    “其實,我最不想碰到的就算你們兩位,”那人攤了攤手,“蓋聶,衛莊。”


    “其實……我最不想遇見的就是你們兩個。”那人緩緩站起,因為從逃生出口站起,所以顯得居高臨下,“蓋聶,衛莊,又見麵了。”腰間兩柄劍,一黑一白,麵容之上貌似玩世不恭,言語中說的是不想,語氣中,卻流露著一絲‘欲望’。這,是戰意!


    “上次,年剛過二十的我們尚能勝過你,你覺得這次,你還有希望麽?”衛莊抬頭,對於以前年輕的他與蓋聶,哪怕是聯手,這個人也依舊是勁敵。但是到現在,他們兩人已經過去十多近二十年的成長,而麵前這人已經經過了成長最為迅速的時間段,哪怕他強,比上次遇到時更強,但又如何呢?三十多歲的人已經到了巔峰期,難道有他們兩個成長更為迅速嗎?哪怕因為他使用的是雙劍,但也不過是憑借雙劍的持續壓製而已。真正論實力,隻怕還比他們略遜半籌,想同時力敵他與他的師哥?無異於癡人說夢。“玄翦。”


    “上頭有命令,我也沒辦法,你知道的。”玄翦一副十分無奈的樣子。


    “羅網?”衛莊輕嘁一聲,“不過是一群……”麵對玄翦不算是出乎預料的突襲,衛莊隻是橫劍抵擋,“你還是改不了以往的本性。”言語中的,是不屑。


    沒有任何開口,開始的玩世不恭,之前的無奈模樣,初時的戰意,消散得一幹二淨。隻是偽裝,卻似真實。雙手齊動的黑白雙劍,黑劍略長白劍稍短,長攻短守,劍氣縱橫。


    “動手!”章邯看著空出手的蓋聶,盜蹠,以及庖丁,頓時喝到。他知道,憑著他們幾人必定已經無法阻攔住蓋聶等人的離去,但是,他們必須上!必須戰!這,是一個交代,對扶蘇的交代,對李斯的交代,亦是……章邯看向與衛莊戰在一團而憑著雙劍略占上風的玄翦。對趙高的交代,羅網的交代。


    章邯與蓋聶的碰撞,蓋聶並未存戰心,亦無殺心,貌似節節敗退,卻是未曾被章邯傷到分毫,木劍與章邯手中之劍的碰撞,沒有未蓋聶帶來多少壓力,他所做的隻是拖住章邯,僅此而已。


    幾名影密衛,哪怕是章邯的親信,在盜蹠與庖丁的戰鬥中也隻能一個個倒在地上。盜蹠看向之前看守他的那名守衛,他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一旁,並未動手。


    “對不起,我不是趙國人。”盜蹠看向他。


    “額,”他扯了扯嘴,“其實我也不是。”


    “那你怎麽……”盜蹠一愣。


    “畢竟你演戲演得那麽入神,不陪你入戲,也怪不好意思的。”他撇了撇嘴,隨後道,“對了,我叫樊噲。”


    “樊噲?”盜蹠皺眉,在荊天明的介紹中,他應該是敵對的那一麵才對,而且,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時候,但隨後又釋然一笑。這種事,我管他呢!就交給我們現在那正在成長的巨子大人吧。想到這裏,盜蹠向樊噲伸出手,“我叫盜蹠,他是庖丁,叫他丁胖子就好了。”完全無視了庖丁的怒容,“在那邊和跟屁蟲打的是……”


    “劍聖蓋聶,流沙衛莊,鬼穀縱橫二位的大名,如雷貫耳。”樊噲笑著握住盜蹠的手,表達出他的善意。


    “我說跟屁蟲,現在是五對二!你還有什麽話說?”盜蹠揚聲道。


    章邯貌似一直進攻,一直占上風,但一直後退的蓋聶卻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壓力,想開口,卻發現每每自己意欲喘息之時都感受到一股猶如洪水猛獸般的壓迫感,令他不敢分心分毫,豈敢分心半分?


    “我們該走了。”衛莊格擋著玄翦的雙劍,現在,玄翦也隻能讓他感受到壓力,而不能像十多年前一般給他那難言的壓迫感。


    樊噲將鐵籠機關緩緩放下,盜蹠率先跨入。


    “休走!”章邯腰間短劍頓時朝盜蹠射去。


    蓋聶心中搖頭,手中木劍朝章邯挑去,章邯掃來的長劍卻被蓋聶用劍柄所輕擊劍身而擊退,挑到短劍的木劍輕旋,隨後射向章邯,章邯已是難以躲避。


    一聲輕歎,木劍頓時壓向章邯的背後,堪堪避過襲去的短劍,隨後不再管他,走向鐵籠。衛莊,不會需要他的幫助,他甚至比衛莊自身更加清楚。


    “再見。”衛莊雙手持劍,向著玄翦斬去,單劍比起雙劍的優勢是什麽?可以雙手持劍。固然沒有單手使用的時候靈活,但雙手的全力,卻是單手全力的三倍以上。


    玄翦隻能雙手擋住這灌注著衛莊全力的一劍,衛莊則借力後退,進入鐵籠之中。


    樊噲提了提手中長槍,抓著槍的末端,加速!加速!再加速!這一槍,一定要體現出他的價值,否則,迎來的,將隻能是再一次的被拋棄。


    “啊!”緩緩揚起的聲音,如同雷震,毫無保留的橫掃,傾注一切。


    這種氣勢,剛猛異常,未動的時候隻是知道他有著相當的實力,但此時他行動起來之時才能感受到那種狂暴。不動則已,動當如雷霆!蓋聶看向盜蹠,而盜蹠隻是聳聳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喝啊!”長槍掠過玄翦,仿若沒有帶起絲毫,樊噲鬆開手中長槍,那長槍卻是已經從中斷為兩節。一步一步行向鐵籠,身上那股盛大至極的氣息在這一步一步之中衰減,直至走到鐵籠裏時衰退到了極限,渾身頓時癱軟下來。而玄翦,腰間一道傷口緩緩出現,血液頓時從布衣之中溢出,蹲下,將那道傷口捂住。一槍之下,可與縱橫爭鋒的玄翦,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勢。


    將渾身的所有力量凝聚成型,將自身的氣勢拔高到自身可以承受的極點,一擊之下,江湖中能夠抵擋住這一槍的人,也不多了。雖然副作用同樣明顯,拔高到頂峰的氣勢根本隻能支撐一擊麽?之後便會陷入虛弱期,若是敵人擋住這一擊,那麽自身將毫無反抗的機會。拚命的招式,對於真正的戰鬥積蓄的時間已經足夠致命。剛剛若非是我將玄翦擊退讓其無法發揮實力防禦,玄翦擋住這一擊後這個人便已經死了。拚命至此,是在證明些什麽?衛莊看著樊噲,“你,這一槍,還不錯。”衛莊雖然不認同這一擊的戰鬥方式,但並不否認這一擊的強力,威力上甚至還要略強於百步飛劍,若是由蓋聶或者他來使出,剛剛玄翦,已經死了。


    下落的鐵籠愈來愈快,直至落水。


    將軍府中,廚房少有的進入了高官,扶蘇等人皆在此列。


    “那麽這第三場,就由曉夢大師與伏念先生來比試,題目就是烹飪。”扶蘇看向一邊的日晷,“結束的時間就定在午時,時間還有半個時辰。曉夢大師於伏念先生都可以選取一人作為自己的助手,那麽,這最後一場的……”扶蘇想說‘論劍之比’,但這哪裏是‘論劍’之比?“比試,現在開始。那麽兩位的助手是……”


    “還不過來?”曉夢隻是瞥了天明一眼,便走向了屬於自己的灶台。天明朝著儒家諸人一拱手,給了一個歉意的眼神,隨後便跟著曉夢走了過去。


    “你們,有誰會做菜的?”伏念看向儒家諸位。他們則齊齊退後一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伏念扶額,雖然哪怕他這局輸了,也不過一勝一負一平,並不會敗。但勝,是因為天明勝。負,亦是因為天明而負。這種感覺,無論怎麽說都有些……微妙。


    “子房,你來吧。”伏念看著將身子擠在最為不起眼之處的張良就氣不打一處來,頓時將他給點了出來。


    “為什麽是我?”張良慢步,貌似淡然的走上前。


    “我看你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想必定然胸有成竹,那這一場,就請關照了,子房。”失去勝負壓力的伏念難得的開始了調笑,長久以來積蓄的‘威’似乎並出現絲毫,但在趙高的眼中,他變得更加可怕了。沒有關乎勝負的壓力,伏念學會了‘放下’。


    “去淘米。”天明隨口說了句,隨後又看向貌似不知所措的曉夢,歎了口氣,“算了,我來吧。”


    扶蘇看著一人包攬全場的天明,少有的出現一絲憐憫,但嘴角的輕掀則意味著他內心的愉悅。


    烤爐之中緩緩出現的烤山雞的香味連綿不絕,而天明已經停了下來,看著對麵那略顯搞笑的一幕。


    未曾下過廚的伏念以及張良,連生火都費盡心機,臉上已是烏黑一片,為了讓火勢加大,不停往裏麵塞幹木的伏念卻又因為將爐灶堵死而冒出濃煙,煙熏嗆人。


    這一幕更是讓天明笑個不停,卻又在伏念的一瞪之下停住了臉上的笑容,屁顛屁顛的跑過去。


    看著爐灶中幹木條的擺放,因為這些木柴被劈成一樣的方形,而伏念呢,則異常有著強迫症幻想的將其一層層一層層都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絲毫空隙。將最上層的數層木棍統統抽出,鐵棍將那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木柴統統打亂,隨後在下方支出一個空間,朝裏麵輕輕吹了幾口氣,火光初現,便開始慢慢拉動風箱,火勢漸起之後才開始加大力量直到燃氣熊熊大火。


    做完這一切,天明看向伏念,“你看看你,把爐灶塞得那麽死,連空氣都吹不進去了,又怎麽把火給燒起來呢?”伏念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天明指了指地下被抽出的一大堆木柴,“連火都被你給悶死了啊!”說完,不待伏念反應便快速迴到了自己應該到的地方,留下來一臉茫然的伏念,待伏念反應過來,看著滿臉笑意的天明,卻又隻能化為一歎。但懷有著怨氣的伏念更是將自己的怨氣發到了爐灶之上,用力拉動的風箱,不停添加的柴火,絲毫無法灼燒他那刻火熱的內心,卻似乎更像火上澆油,令他更為鬱悶。


    全神貫注於烤山雞之上的天明心無二物,翻動著的烤爐中的烤山雞,曉夢看著天明,美眸中有的,是不解。這個男孩,雖然繼承了那個男人的記憶,卻依舊是如此的天真,心境方才遭受重創,卻忍著內心之中的分裂視之無物,他是真的不在意麽?怎麽可能!心的修行,是殘酷的,怎麽可能會不去在意?但哪怕這種時候,卻依舊能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這烤雞的上麵,真是搞不懂。曉夢點了點臉側,席地而坐。


    良久……


    天明將烤爐中的烤山雞取出,放在盤子裏,香味頓時四散哪怕相隔兩丈開外的扶蘇等人都可以在這氣味雜亂的廚房中聞到那股清香。


    “子明的烤山雞這麽快就做好了,”李斯看著天明,隨後又將目光移向伏念,張良想弄一個最簡單的炒白菜,但伏念那狂躁的‘怒火’洶湧而來,炒糊,不過是十息之間的事情罷了。“而伏念先生那邊……高下立判了。”


    “等等!”天明聽到李斯的言語頓時抬起手掌,“這可不是你們的!”天明指著大鍋裏,“你們的還得等會。”


    李斯扯了扯嘴,憑他的記憶力,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大鍋裏隻是米飯而已。好吧,雖然麵對另一邊手忙腳亂的伏念已經張良,哪怕隻是白米飯都已經足夠製勝了。但是這股香氣……李斯支著臉,看向扶蘇,卻發現他不動聲色的朝自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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