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梧桐樹上立著一隻鳥,金黃的羽毛,柔軟的想讓人摸一摸。


    下人見我喜歡,便命人逮了來,關進了籠子裏麵,秋天的時間很短,轉瞬間,便到了大雪紛紛揚揚的冬天。那隻鳥的壽命也短,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抑鬱而死。


    我心裏有愧,隻是找了個風景宜人的幹燥地,捧起來一抔土簡單做塚將它給埋了,周圍撒上了大片木槿花的種子。


    事畢,我緊了緊披麾,搓了搓凍僵了的手。外麵風大,不宜久留。


    可是我一轉身的時候,一個少年的影子便落入了我的眼中。


    我一時發怔,任憑風雪輕輕的擦過了臉頰。


    他的身上披了一個白色的披麾,跟茫茫的風雪融為一體。他棱角分明,眼睛像是一個漆黑的棋子,又像是深夜的一顆星星,炯炯有神,朝著我這邊看來。


    他手中持弓,白皙的手修長,輕放一枚箭,擦過我的披麾,又很又準的射到了腳旁的一隻野兔上。猩紅的血頓時浸染了雪,我尖叫了一聲,狼狽離開了。


    事後,我倒是再也沒有遇到過這個少爺,幹淨純潔,就像是雪花一般,那峻拔影子,深深的烙在了我的心裏麵。


    我聽到有侍從叫他小王爺。


    我可能是一個人孤獨習慣了吧,竟然會時不時的想起這個身影來。


    我懷揣著這個秘密,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紫鈺的出現,才慢慢的將他從心底裏麵忘掉,像是風雪一般,消逝掉。


    不過也會偶爾在某個深冬,不經意的去那座山上轉一轉,眺望不再出現的身影,任由風雪埋葬這個記憶。


    紫鈺微微一愣,有絲驚訝,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身子有些顫抖。微聲囁嚅著。


    “小姐,他,他可救了你一命呢……”


    聽到丫鬟給小白臉求情我更是沒好氣,嗓子實在是幹澀的厲害,才稍微的收斂起了性子。


    半夜來我荷花苑偷藕,誤打誤撞救了我,剛才看著我色眯眯的樣子,準是沒安好心,別看長得挺斯文,心裏麵可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再讓我看到他來偷藕,就打他個滿地找牙。


    “小姐?”帷帳外丫鬟將她的臉往帷帳前湊了湊,一雙軟乎乎的手覆在我的額頭前麵,隨後吸了吸鼻子。


    “小姐,你的臉好燙啊……”


    她輕輕的說道。


    “剛才牧王爺一定是生氣了……”她小聲的說著。


    我的臉色稍微變了變,眼神有些迷離,又想到了剛才男人輕浮的樣子。


    牧王爺?又是哪一個放蕩的公子哥?


    “是嗎?”


    紫鈺愣了愣,點點頭,隨後便又不自信的搖了搖頭。


    我縮了縮脖子,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隨後便又沉沉的閉上了眼皮,哼唧唧的又開始說胡話了。


    我說紫鈺,我想我娘了……


    娘,怎麽不帶我走啊。


    這下可是嚇壞了我的丫鬟紫鈺,揚起來小臉便是哭,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滴答滴答。


    紫鈺告訴我這幾天一直是高燒不退,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便開始迷迷糊糊的說夢話。她卻一直守護在我的身邊不離開,好生伺候我。


    噴嚏一聲接著一聲,我掐指一算,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在背後偷偷罵我呢。


    我緊緊的叮嚀紫鈺,心裏麵擔心我的紅花藕。


    “紫鈺,一定看好我的紅花藕啊,等我病好了,我給你炸香藕吃,又酥又甜,百吃不膩,等到桂花也開了,我就做桂花蓮藕糕,馥鬱清香,深深的吸一口氣,嘴裏麵都香香的……”


    荷蓮一身寶,秋藕最補人。


    轉眼深秋,紅花藕更是越發的飽滿。雖然蓮藕看起來粗糙,一身的汙垢,泥泥點點的,滿身的淤泥。但是吃起來口感極佳,糯而不脆嫩,藕肉肥厚,我經常用來用來煲湯補血,偶爾榨藕汁,飄香十裏。


    紫鈺又哭了起來,眼睛都腫了。


    “小姐啊,夫人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給你看病,您就別再尋短見了……”她抹著淚珠,一聲聲的哭哭啼啼。


    我差點被這話給氣岔氣了。我一翻眼珠子,瞪著她看。


    估計我要是真死了,紫鈺也好活不了哪裏去,還會連累一條無辜的生命。我便一時間又變了變臉色。


    我說,傻丫鬟,我才不會尋短見,我還要好好的活著給母親報仇呢。


    我說,我要風光的嫁給九王爺,離開這裏做我的九王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丫鬟紫鈺破涕為笑,看著我的時候,眼神卻略帶著一點的哀傷。


    胸前的玉還是那個溫度,隨著我的喘息聲音起伏,我一隻手緊緊的攥著,一個閉眼,便又迴到了從前。


    我,是堂堂當朝元老級大將軍裴徹之女,裴欽。關於我的出生和命運,也蒙上了一個神話的色彩。


    聽娘說我在出生的那一天,她夢到了一隻羽翼豐滿的鳳凰,披著五彩霞光,晚霞織染的它周身散發淡黃的光暈。百鳥啁啾,朝鳳而鳴。


    “鳳凰好啊,我的子女,都會成龍成鳳。”


    娘美滋滋的,認為天降吉兆,雖然行動不便,還是挺著大肚子便跟父王商量,若是一個女娃,便起名叫裴吉祥。若是一個男嬰,就叫裴翎。 父王嘴裏叨念女娃的名字幾番覺得甚是不妥。


    “裴吉祥,吉祥如意。寓意不錯,但是俗氣。”於是便令人拿了七十七兩銀子,從算命的半仙先生那裏求字算命。


    字已經提好了,隻是問起來我這以後的命運——


    半仙掐指一算,搖搖頭,吐出來的字值千金。


    “命運不妄揣測,憂喜參半,自祈多福,天機,不可泄露啊。”那高深莫測的樣子讓父王也信以為真。


    果真我並沒有白花了這七十七兩銀子換來的一個字,欽。


    半仙還送我的了一個通體圓潤的玉墜,掛在脖子上,一戴便是十幾年。


    事情發生在那年的三月初三,天空的一道炸雷響起,落在我的身後,也將我的命運改變了。


    娘從這一天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思念的心急切,在雨中淋了三天三夜,等了她三天三夜,最後昏迷不醒,生了一場大病,醒過來了之後,便成了大家眼裏的廢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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