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蕭瑟。


    一個破舊冷清的小木屋裏,格格不入的結滿了各式各樣鮮豔的紅色絲帶。


    鳳冠霞帔,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頭發,她有著上挑英眉,略微上揚且漂亮靈動的眼睛,高挑的鼻梁,花瓣似的嘴唇為她增添幾分嬌媚,烏黑的頭發如瀑布垂落在肩頭,襯著雪白的肌膚,柔美中卻又帶著份兒瀟灑女兒的英氣和俊俏。


    這是一張男子看了目光流連忘返,女子看第一眼就萬分嫉妒的臉!


    從這個女子的華麗裝扮來看,很明顯,這是一個即將出嫁的美人兒。


    女子名叫顧尋音,是一名從小跟著捉妖師父親走南闖北長大的女孩兒。


    去年顧尋音和爹爹路過北城,剛好是北城一年一度選美比賽的日子,便被爹爹慫恿著報名參賽,結果呢,獲得了“北城第一佳人”的稱號,從此家喻戶曉。


    更有意思的是,顧尋音結識了北城著名富商之子,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模樣俊俏到出門被一群小丫頭跟蹤的貴公子宋全。


    宋全口才極好,又暖如春風,顧尋音從小到大吃盡苦頭,從未遇見這般男子。


    更為可貴的是,宋全原本是北城情債無數的花少爺,竟然發誓甘願為了顧尋音改掉花心的毛病。並且,身為富商之子的他,竟然不嫌棄顧尋音江湖兒女的身份,發誓婚後會善待顧尋音,還承諾,顧尋音的爹爹也不用四處奔波了,宋全會好好贍養他。


    這是多少人羨慕的好姻緣啊!


    自此以後,顧尋音讓宋全浪子迴頭的故事,一度成為北城佳話。


    不過,令顧尋音想象不到的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將遭受到顛覆她一生的漫天橫禍!


    “嘶——”顧尋音吃痛叫道。她脫去紅嫁衣,半露香肩,隻見她背部有個彎月印記,此刻正在發燙發光發亮。這個印記很奇怪,每次每次它強烈發燙,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不是死人就是要出事故。好在這次灼燒感很快減弱了,顧尋音鬆了口氣,懷著僥幸心理想自己結婚應該不會發生什麽怪事,說不定是好事的預兆呢,她沒當迴事,很快把衣服穿上。


    可真的沒有任何壞事發生嗎?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小木屋外黑洞洞的森林深處,一幅畫有身穿新郎服的男子畫像,男子麵容是病態的蒼白,長得嬌媚萬分,嘴邊帶著邪魅的笑,隻是眼睛四周的黑氣,讓他看起來鬼魅而可怕。


    這幅畫正鬼魅分以瞬間位移的方式,飛速向小木屋移動。


    隻見他所行之處,皆刮起陣凜冽寒風,草木被冰凍,瞬間萎靡。


    過程中這幅畫還偶遇了一名走夜路的女子,它閃到女子麵前,在女子還沒來得及尖叫時,卷著畫身,將女子包裹入畫,女子瞬間消失。


    最後,這幅畫閃到顧尋音所在的房間外,畫像上的男子,正用一隻瞪大的鬼眼,透過破洞的紙窗偷窺著屋裏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畫像發出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叫的笑聲,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顧尋音聽到聲音,停下梳妝,機警的四處查探,什麽也沒聽到。顧尋音想,也許是過路的小孩子發出的笑聲吧。


    顧尋音手握銅鏡,小心謹慎的給自己描畫著眉,畫錯了又擦掉重畫。這不能怪她笨,她從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捉妖,本就飽經風霜,哪裏懂得像千金小姐那般打扮自己。


    不過,她沒有必要描眉,就已經很嬌豔美麗了,隻是今日是她出嫁之日,她想更美一些,驚豔宋全。


    就在這時,房間的木門忽然“吱嘎”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這幅畫迅速竄進屋子裏,躲在屋頂上。


    顧尋音聽見開門聲,提了口氣,急忙迴頭一看,發現並沒有人,隻有唿嘯的風聲。


    屋內刺骨冰寒,她桌上的紅色蠟燭,也因漏進屋內的風,不停地在撲騰,忽明忽暗,好似馬上要熄滅。


    是風吧,她想。


    就在此時,顧尋音聽見喜樂聲朝自己走來,顧尋音內心大叫不好,估計是迎親隊伍來了?得趕緊準備。


    她用散發著淡淡檀香的木梳,打理著一頭漆黑的長發,每一根頭發都像蠶絲般順滑沒有一個結。


    梳妝打扮妥當後,她蓋好了紅蓋頭。


    屋頂之上,畫內一位鬼魅的紅衣男子,此時正在畫中啃著那林子裏被他吸食入畫的女人的脖子,吸食著她的血液,吸飽了將女人丟在一邊,女人身體裏還有些餘血,此刻正從畫中滲透出來,滴落在地麵。


    然而風聲很大,顧尋音沒有聽見血滴聲。


    突然,男子從畫中跑出來,他站在房梁上,看著顧尋音笑,兩顆尖利的獠牙顯露出來。


    就在這時,他跳下房梁,飛速朝顧尋音撲去。


    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幹瘦矮小,穿著樸素,但是威嚴的老頭走進來。他身上散發著如金色太陽一般的靈力,如熾熱驕陽刺痛了畫妖。


    畫妖急忙變成一隻眼睛,懸浮在房梁上。


    顧尋音一迴頭,急忙起身,走上前喚了句:“爹。”


    “哎!”顧宗輝應道。


    顧尋音轉了個圈,“爹,你看我這身裝扮好看嗎?”


    顧宗輝看著女兒幸福的樣子,笑嘻嘻的,感慨道:“嗬嗬,我女兒穿上嫁衣就是美。尋音,今天你出嫁,當爹的我感慨萬千啊。別家姑娘從小金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詩詞歌賦,可你呢?跟著你這沒錢的爹我,從小到大東奔西走,吃盡苦頭,爹對你不住你。”


    顧宗輝坐在一根凳子上歎氣,顧尋音走到他身邊蹲下,握住了他的手:“爹,你可別這麽說,當年我還是棄嬰的時候,你就收養了我。有什麽好吃的,你都緊著我。還有,這幾年咱們走南闖北,也沒有多少錢,你卻把全部家底拿來給我做了嫁妝......爹,我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嫁進宋府後,我要把你接過去,把你當親生父親一樣對待孝敬一輩子的。”


    隻見顧宗輝搖搖頭,摸摸顧尋音的頭發,道:“傻姑娘,哪有當爹的住在女婿家的道理,這不給你添麻煩麽?我想好了,等你出嫁,我就待一個月,確認宋全家人待你不錯,我也就放心了,就離開這裏了。”


    “什麽?爹,你要離開我?”顧尋音拉住顧宗輝的手。


    “尋音啊,爹爹行走江湖慣了,在北城待不住,還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生活更適合我。”


    五十年了,他曾孤身行走江湖,看盡世俗人性,世間險惡,但內心仍然熱忱柔軟,四處斬妖除魔,所賺得的除妖費用,皆用來接濟窮人。


    忽然喧鬧的音樂響起,一頂喜慶的大花轎停在破落的院庭外,迎親人大喊:“迎親隊伍到!”


    顧宗輝迴過神來,有些不舍:“尋音啊,迎親隊伍來了,吉時已到,啟程出嫁吧!”


    顧宗輝給顧尋音蓋上麵紗,媒婆走進來,扶著顧尋音要走,顧尋音有些猶豫,想掀起蓋頭看顧宗輝,喚了聲:“爹!”


    但是被媒婆攔住,勸她:“好姑娘,別磨蹭,擔心誤了吉時。”


    麵紗下,顧尋音咬著嘴唇,從不留眼淚的她,落下兩行清淚,吧嗒掉在地板上,顧尋音這才依依不舍的決定離開。


    “起轎!”媒婆道。


    轎夫抬著轎子遠行,樂隊也跟著走了,喜慶的嗩呐聲逐漸離這個破舊的屋子遠了,顧宗輝目送她遠去。走進屋一關上門,如同死一般的寂靜,顧宗輝歎著氣,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前喝茶。


    忽然,他動了動耳,說:“別藏了!出來吧!”


    然而,顧宗輝沒有接到任何迴應。


    屋子裏的燭光忽然不安飄動著。


    顧宗輝見沒有迴應,嘴裏念動著咒語,張牙舞爪的閃電,從四麵八方圍聚在屋頂,隨著“轟隆”一聲,閃電瞬間擊穿屋頂,落在畫的藏身之處。


    隻見畫被劈中的那一刻,先是被畫妖吸食掉血液的女屍掉出來,落在地上。


    緊接著,畫中出來的俊美男子也被閃電的威力,震得掉出了畫,隻見他懸浮在房梁上,渾身上下濕噠噠滴著鮮血,那是他凝結的怨氣的化身,滴落在地上,發出“嗒、嗒”聲。


    “區區藏身術,老夫自然能看出!”顧宗輝道。


    顧宗輝淡定坐著喝茶,周身卻忽然冒出五六團紅影,朝著畫妖肆掠而去。


    畫妖咬牙切齒的躲避著這些紅影,最終凝神聚氣,周身散發著妖冶的黑色霧氣,讓紅影無法近身,四散開去。


    畫妖累的大聲喘氣,看見顧宗輝依然喝著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氣惱不已。突然張開嘴,露出大獠牙和紫色的舌頭正欲咬向顧宗輝的脖子。


    千鈞一發之際,正在淡定喝茶的顧宗輝,將右手食指伸進水裏,挑出水滴往畫妖身上一彈,隻見這水滴竟然凝結成冰錐子,朝著畫妖刺去,一粒冰珠子竟然穿過了畫妖的眉心,血液從畫妖眉心流下來,顧宗輝又拿著八卦鏡衝他一照,畫妖發出慘烈的叫聲,渾身上下冒出一股股青煙,皮膚好像被腐蝕了般,發黑。


    就在畫中妖發愣之際,顧宗輝變出一副黑鐐銬,隻見鐐銬自動纏繞畫中妖周身,將他牢牢捆住,任憑畫中妖怎麽掙紮,也無用。


    畫妖從半空中摔下,掙脫不了,隻能在地上打滾,最後認命,哆哆嗦嗦,完全失了之前的神氣,立即求饒:“饒命啊大師,饒命!”


    顧宗輝道:“方圓百裏的妖怪都怕我,你一個修行不過百年的妖精,為什麽敢來找我麻煩?你說出來,如果情有可原,我可以放了你!”


    畫妖發出幽怨的哀歎:“好吧大師,我可以告訴你真相,其實我是,為情……”


    原來,畫中妖名為知畫,是妖海著名畫師的一幅俊男畫作,昨日路過這北城,聽聞這北城第一美人顧尋音,美貌天仙,一睹芳容後,深深愛慕顧尋音。


    他得知顧尋音今日便要嫁人,妒意起,有了搶親的念頭,豈料自己倒黴催的,竟然喜歡上顧宗輝這位高級捉妖師之女,搶親不成反被抓,這就尷尬了。


    “早知道我就不搶親了!”隻聽這畫妖哭的梨花帶雨說。


    顧宗輝這麽一聽,有些忍俊不禁,不免心軟,道:“這人妖本就殊途,而且你這才見過我女兒一麵,連她脾性都未曾了解,未免也太兒戲了吧?我可以放了你,但你不可再搶親,知道嗎?”


    “知道了。”知畫答。


    顧宗輝解開鎖妖鏈,知畫叩謝了顧宗輝,還說:“先生可是我今生遇見最好的法師了,為報先生的寬恕之恩,我知畫送給先生一幅畫可好?”


    “不用不用,隻要你不再害人便好!”顧宗輝說。


    “先生莫跟我客氣,否則我定會過意不去的!”知畫說著,變出了筆墨紙硯,開始作畫,隻見他畫了一座險峻的高山,高山上長了許多植被和樹木,樹木上盤旋著很多蛇。


    知畫畫完了畫,把畫遞給顧宗輝,顧宗輝皺著眉頭看著畫,說:“這山這樹都不錯,可為什麽要畫蛇呢?”


    正當顧宗輝發愣之時,畫中的蛇忽然集體吐出了紅色的舌杏子,顧宗輝一愣,忽然許多條蛇尾從畫中伸出尾巴,卷住顧宗輝的手和脖子,顧宗輝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被知畫一腳蹬入畫中。


    顧宗輝掉入畫中世界後,想跳出去,不料出口設了結界,他沒法跳出,而畫內的蛇卻咬了顧宗輝一口。


    顧宗輝擒住蛇一看,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七步喪命蛇,他急忙畫地為牢,設下結界,周身一米內讓蛇無法靠近,做完這一步後,他急忙運氣逼出毒液,過程中,他表情凝重,麵色由紅轉白最後變成鐵青。


    “噗……”


    黑色的鮮血從他的口中吐出,毒是排出來了,但還有少量餘毒未清,他毒性上頭,暈厥了過去。


    畫外,知畫看著畫中情形,得意一笑,這實力超群的高級法師又如何?還不是敗在了他的算計之下?


    “誰也不能阻止我搶親!”知畫道。


    他飛速朝著顧尋音的花轎方向飛去。


    他身披的紅嫁衣隨風飄動。妖豔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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