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一頭霧水,喊餓的是她,擺了膳又不動的也是她。他弱弱問:“殿下,您不是餓了嗎?再不用,這飯菜就涼了。”


    “閉嘴。”蕭北棠輕斥一聲。


    六子垂下頭再不敢做聲。


    西廂門裏宋清淺緩緩走出來,才到門口,便看到蕭北棠轉身朝屋裏進的身影。


    她緩步走進去,看了一眼桌上沒動過的飯菜,又打量了一番蕭北棠的神色。


    宋清淺笑著問:“殿下,陛下雖撤了在梓晨宮的眼線,可若你我分別傳了膳,陛下隨口一問便知,如此便漏了餡。因此,日後我與殿下一同用膳,如何?”


    蕭北棠心裏又有些得意,麵上忍住了,一臉傲嬌:“也好,省的去請安時,母後總嘮叨。”


    “多謝殿下。”宋清淺走上前,在她對麵坐下來,低低挑了個眉試探問:“殿下方才在等我?”


    蕭北棠被戳穿心思,麵色有些窘迫,又有些局促,腳指頭暗暗摳地,她閃爍其詞:“沒有。飯菜太燙,孤,孤不喜太燙的東西,涼一涼,好入口。”


    她解釋的越多,就越露怯,宋清淺看著她欲蓋彌彰的樣子,心中好笑。


    宋清淺佯裝失落,歎息道:“原來如此。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蕭北棠不知為什麽有些慌張:“用,用膳吧……”


    六子還沒來得及替她布菜,她自己拿起箸,夾起一大塊兔肉放入碗中。吃完一塊又吃幾塊。


    宋清淺哄她道:“宮裏有規矩,殿下縱然喜歡,也不能多吃。需得各樣都均衡用些。山藥清火益氣,不如殿下也用些吧?”


    她是儲君,如無意外,定是皇帝,因此景帝自小就吩咐宮人善加伺候。隻是蕭北棠哪是個聽話的人。


    宋清淺語氣柔軟的,像是哄孩子一般。蕭北棠心跟著顫了一下,這還是宋清淺嗎?


    蕭北棠木訥點頭聽話的將山藥送入口中。


    六子心中訝異不已,天爺啊!殿下她竟乖乖吃了那山藥?她從前最是不喜!六子心中陡然對宋清淺生出敬佩。


    蕭北棠指了指燒子鵝,六子心領神會替她布菜。


    宋清淺又給她夾了一塊山藥。她不想吃了看著山藥皺了下眉頭。


    “最後一塊。”宋清淺哄她。


    蕭北棠不大樂意的噢了一聲,夾起山藥,又送入口中。


    “!!!”六子看著她,訝異非常!又吃了?從前皇後百般哄她,她也不會吃的。


    宋清淺低沉著嗓音勸道:“殿下,為君者當戒驕戒躁,凡事有度。”


    蕭北棠也不反駁,隻是別過眼不看她。


    六子此刻對宋清淺的敬佩之情已是五體投地。


    一頓飯吃下來,竟花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時間。


    “時候還早,殿下不如看會兒書再就寢?”宋清淺語氣似在詢問可否。


    “孤本就有此打算。”蕭北棠嘴硬的嘟囔一句,雙腳很聽話的朝著書房去。


    宋清淺一笑:“那我陪著殿下一起。”


    蕭北棠走在前麵,心中莫名的有些高興。


    六子和小桃跟在二人身後,互相對了個眼神,忍住笑意。


    早上還水火不容,這會兒怎麽又如此和睦了?


    書房裏麵,一卷卷古籍名典整齊擺在架子上,蕭北棠隨意拿起一本,皺了皺眉又放了迴去。光看名字就知道這書不大有趣。


    她又翻翻找找良久,漸漸有些不耐煩。


    蕭北棠不悅的嘟囔道:“這些書,連個圖都沒有,滿滿當當全是字,無趣的緊。”


    “殿下,這些都是古今著典,有諸子百家的名典,也有曆代賢臣的著論。都是些大有裨益的書,需得沉下心來讀,方能體味其中精妙。”宋清淺溫聲細語同她介紹,順手取下一本遞給她。


    蕭北棠接過書翻了幾頁,鄙夷道:“密密麻麻全是字……用作助眠,定有奇效。”


    宋清淺忍俊不禁,她平複一下,又取一本:“殿下,耐心些,走,我陪你一起。”


    蕭北棠歎了口氣,跟著她到案前坐下來。書房裏,六子添了添燈油,挑了挑燈芯,燈芯劈啪作響幾聲,屋內更加安靜明亮。


    蕭北棠單手撐著頭,懶洋洋的翻開書,稍稍看了看,起初有些急躁,翻得飛快,但看了一會兒,開始認真起來。


    她動了動身子,將腿一伸輕輕晃了兩下,六子便十分瞅眼色的替她將鞋子脫下。她盤腿而坐,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那本書。


    宋清淺時常暗暗抬眼瞧她,她始終目光專注的讀著書,偶爾露出些笑意,偶爾鎖住眉頭。


    良久,燈油添了又添,六子見夜已有些深了,溫聲提醒道:“殿下,太女妃,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


    宋清淺抬眼看著屋外如墨般化不開的夜色,又看向蕭北棠。


    蕭北棠看的入神,似乎沒聽見六子的話。


    宋清淺溫聲道:“殿下,今日就到這裏吧。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嗯。”蕭北棠下意識應了一聲,手上翻書的動作仍在繼續。


    “殿下,走吧。”宋清淺又喚一聲。


    蕭北棠放下書,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轉了個身子,伸出腿。


    六子忙不迭替她將鞋子穿上。


    宋清淺笑問:“這書如此好看嗎,殿下看的這般入神。”


    “聰明。”蕭北棠笑著答。


    “聰明?”


    蕭北棠淡淡道:“著書之人,聰明。”


    竟看出興趣來了?宋清淺勾唇一笑,同她一起出了書房。


    “殿下,早些安置。”宋清淺緩緩福了一禮。


    “嗯。”蕭北棠點頭呆呆應了一句,打著哈欠往屋裏走。


    兩人分頭各自進屋,宋清淺才洗漱到一半,透過窗子就見蕭北棠屋裏熄了幾盞,還留了兩盞的燈。


    “睡得這般快。”宋清淺輕笑一聲。


    “嗯?”小桃伺候她洗漱的間隙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明白她的意思後笑道:“殿下還在長身體呢,也該早些睡。不過說起來,奴婢瞧著殿下對您敵意減了許多。”


    宋清淺望著窗外怔怔出神,蕭北棠的敵意,隻是衝著陛下來的,絕非是對她的。


    東方露白。宋清淺便又帶著人,公然闖進了蕭北棠的寢殿。


    蕭北棠眼睛也不睜,翻了個身將被一扯,整個人藏到被子裏。


    六子站在一旁不敢做聲,宋清淺走上前,扯下她的被子,她露出腦袋,光刺的她眼睛動了兩下,她睜開一隻眼瞅了一下,又很快拉著被子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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