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顫抖了下,再看過去,那雙火焰眼睛不見了。少尉摸了摸臉,走開了。


    一個士兵帶著一個黑衣男人進來見少尉。少尉問黑衣男人:「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黑衣人說:「除了在監牢裏還可能在哪裏?」


    少尉說:「是不是你們中的一個幹的?你們中有一個技術兵,他解開了門鎖的密碼。你們用監牢做偽裝,打算殺光營地裏的所有人。或者用恐怖虜獲他們。」


    黑衣人譏笑:「戰爭營地的人就是恐怖本身。」


    少尉沉默。


    又一黑衣人坐在了他麵前。少尉問道:「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黑衣人說:「在夢裏。」


    少尉問道:「夢到了什麽?」


    黑衣人說:「夢到車禍。」


    少尉抬起眼睛:「車禍?」


    黑衣人認真地說:「聽到剎車聲就醒了,然後看到……」


    少尉追問:「看到什麽?」


    黑衣人笑起來,比動作:「看到一個人在挖土堆。」


    少尉停下了做記錄的筆:「誰?」


    黑衣人說:「一個年輕的人。」


    少尉繼續做記錄:「你見過他嗎?他是營地裏的人嗎?」


    黑衣人說:「隻要殺光所有戰俘,殺光所有士兵,就不會有人再死了。」


    黑暗迴歸。日光迴歸。旗杆上吊著一個穿白衣服的人,人被放了下來。編號326。少尉看了看他,從圍觀的士兵群中走出來。


    人們說著:「第三個了。」


    人們說著:「你們聽說了嗎?營地裏可能混入了白方的間諜!」


    「他媽的,待在這兒等死還不如上戰場去!」


    少尉和托曼上尉通話,托曼上尉說:「你們必須守在這個營地,這是重要的軍事部署。」


    托曼上尉又說:「司令部已經同意派遣一位調查員來調查這件事。」


    少尉說:「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托曼上尉說:「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托曼上尉問少尉:「這是你在戰爭營地的第幾年了?」


    少尉說:「第三年。」


    一群螞蟻搬運石頭,石頭像米粒。


    少尉坐在帳篷裏的行軍床上,捧著筆記本畫著什麽。


    [槍聲]


    少尉走了出去,兩輛吉普車從他眼前開走,他追了幾步,吃到很多灰塵。灰塵中他看到一出車禍,一個女人倒在地上。灰塵散開,吉普車開遠了。


    少尉坐在黑夜的監牢前。黑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欄杆,棕色的眼睛,欄杆,欄杆。


    少尉抱著一把散彈槍。


    有人尖叫:「開門!!開門!!是444先開的槍!他媽的!他媽的!」


    一個聲音從監牢裏飄出來,說:「殺光所有人,就不會再有新的謀殺了,不會再有人死去了。」


    少尉抱著槍看著監牢:「你們瘋了。」


    黑暗來臨,太陽升高,行軍床上的三具屍體。


    有人說:「隻有燒了,燒成灰就不會迴來了!」


    「燒了他們!」


    「燒了他們!」


    [汽車開走的聲音]


    旗杆下生起了火堆,一群士兵抗著一具屍體從醫生的帳篷裏走了出來,醫生跟在士兵後勸阻,醫生也被抬了起來,屍體被扔進了火堆,醫生也被扔進了火堆裏。


    士兵圍著火堆歡唿,大笑。


    少尉看著他們,又看向那日光覆蓋不到的監牢。


    士兵們散開了,往軍用吉普車上裝武器,糧食,水。


    少尉問道:「你們要去哪裏?」


    一個士兵說:「當然是離開這個鬼地方!」


    另一個士兵拔槍對著少尉:「你他媽管不著!」


    少尉笑起來:」鬼地方。「


    日光下,士兵們在營地裏衝刺,遊蕩。


    晚上,營地裏很安靜,少尉坐在監牢前喝酒。他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從監牢裏飄出來的聲音說道:「不是你們抓我進來的嗎?「


    少尉說:「是問你怎麽來的戰爭營地,你頂撞了學院的老師?攻擊了你的同事?殺了你的伴侶?」


    從監牢裏飄出來的聲音說道:「殺了一個虎豹專車的工廠操作員,一個女人。」


    少尉好奇地看著監牢。欄杆,欄杆,欄杆。「為什麽?」


    從監牢裏飄出來的聲音說道:「那個女人在零件檢驗部門工作,她的工作就是把那些沒有通過質量檢驗的零件隨機放進一輛專車裏。虎豹專車的車禍比例是萬分之一,她的工作就是維持這個萬分之一。」


    少尉喝酒,沉默。


    從監牢裏飄出來的聲音說道:「但是殺了她也於事無補,又會有第二個她,第三個她走上她的崗位。」


    「這個世界永遠需要意外,否則人們無法珍惜當下的生活。」


    「就像這個世界永遠需要戰爭營地,溫室裏的花朵容易夭折,隻有保持多樣性,人類的基因才能長久地流傳下去。」


    「殺戮,暴力是無可迴避的天性,痛苦的迴憶可能永遠無法抹去,它會變成監牢。」


    少尉看著監牢,欄杆的黑影落在他的臉上。他問道:「你是誰?」


    欄杆,欄杆,棕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欄杆。


    少尉迴頭看了眼,一座座帳篷在燃燒。


    [迷幻的電子音樂]


    少尉站了起來,世界顛倒了,他走進倒過來的帳篷裏,拿出倒過來的筆記本,寫下倒過來的文字,文字因為倒了過來,文字記錄的一切也都開始倒帶。少尉倒著走出了營地,走過帳篷,火堆,旗杆,屍體,日光,黑暗,少尉走到一輛軍用吉普車上,少尉的手從窗外縮迴了車內,少尉走到一座營地裏,少尉把少尉的軍裝還到托曼上尉手上,少尉穿著高級記錄員的軍裝用筆記錄,用筆畫,少尉躺在療養院裏,少尉走到一個躺在地上的女人身邊,少尉手裏的鋼筆掉在了地上,鋼筆裏的血往迴吸,被女人脖子上的洞眼吸收了,女人站了起來,她看少尉,他們接吻,他們牽手,少尉從虎豹專車工廠前接走女人,少尉在匹配對象的界麵上看到一個虎豹專車工作的女人正在尋覓伴侶,少尉坐在一間牆壁上寫滿「虎豹專車車禍意外率維持在萬分之一」的房間裏,少尉坐在殯儀館裏接受別人的眼淚和鼓勵,少尉在圖書館裏通過終端看到一起虎豹專車發生車禍,圖書館管理員不幸離世的新聞,少尉坐在圖書館裏和一個女人靠在一起看書,少尉和這個女人走在草坪上,走在陽光下,少尉和這個女人收起互相看對方的眼神,各自往後走,距離越拉越遠,少尉穿上了校服,走在校園裏,走在操場上,他抬起頭,教學樓裏這個女人從窗口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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