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描夏本來在安靜吃瓜,此時聽到邱二說起什麽金汁沸水,不由得好奇心起,這沸水她是聽明白了,可金汁是什麽東西?


    用金子融的水?


    本著不懂就問的原則,青描夏好奇的開口問:“邱叔叔,你說的金汁沸水,是個什麽東西啊?”


    邱二沒有著急迴答青描夏的問題,而是問了她另一個問題。


    “金汁,這名字是不是起得挺好?”


    “是啊,金汁這名字一聽就讓人感受到撲麵而來的貴族氣息。”


    邱二嗤笑一聲:“你所說的這一聽就讓人感受到撲麵而來的貴族氣息的東西,其實一點也不尊貴,反而充滿汙穢。”


    “汙穢?”


    “說好聽一點,是叫排泄物,通俗易懂一點講,這金汁其實就是人們的屎尿湯,想不到吧,這等汙穢之物也被用於防守城池。”


    聞言,青描夏猛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她本人是沒有見過這麽原始的對戰武器,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很合理。


    這所謂的金汁可謂是一種生化武器啊,兼具氣味攻擊、毒性攻擊以及心理攻擊,再加上被加熱後的燙傷,這簡直是殺人禦敵的好武器啊,最主要的是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當然了,武器再好,若是用到了自己人身上,那就都不是什麽好事,隻能說敵人太無恥,太下流!


    孫小山不知是被帶入了迴憶還是陷入了夢魘,他一聲不吭。


    邱二也差點被拽進迴憶的深淵,好在被青描夏的一個問題打破,他迴過神來,也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沉迷於過去的痛苦。


    沒多久,孫小山似乎也迴過神來了,恢複打工人設置的邱二沒給他太多晃神的時間,直接開口要答案。


    “小山,說了這麽多,這差事你接是不接,給我句準話。”


    這話一出,屋子裏再一次安靜了下來,孫小山沒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邱二嘴上沒有追問,眼神卻是直勾勾盯著,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孫小山依舊沒有說話,屋外卻傳來一聲脆響,似乎是碗碟落地的聲音,緊隨而來的還有孫大娘的埋怨和叫罵聲。


    “你這白貓,一天天的晚上鬧騰,到了白天成天窩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內裏是個怕見光的耗子精呢。”


    “你看看這大好的天,你這貓貓也不知道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悄不溜的躲在這不見光的犄角旮旯,這猛然跳出來嚇人一跳,看把我這碗都摔了,你賠!”


    屋外大娘一口一個白貓不見光,青描夏看著乖巧的趴在自己腳邊求摸摸的小花貓,趕緊將腦袋低了下去。


    【嚇人!】


    【真嚇人!】


    【原來世界上所有的家長都具備指桑罵槐的技能。】


    青描夏輕輕拍了拍胸口,還好自己年紀小,有時候連言內之意都聽不懂,言外之意就更聽不懂了。


    【做小孩挺好的,真的。】


    作為小孩的青描夏能自欺欺人,可孫小山不行,聽了邱二哥的一番話,他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可又忍不住的擔心。


    “邱二哥,你說的這份差事,我去真的沒問題嗎?那掌櫃的看見我這樣的一張臉,真的還會留我下來做事嗎?”


    聽到孫小山的問題,邱二頓了頓,他心想掌櫃的可不就在你麵前嘛,人不但不嫌棄你,還都親自開導你半天了,你再不答應,我都要覺得你有些不知好歹了啊。


    吐槽歸吐槽,邱二還是開口了:“你放心,隻要你張口,這事就能成,我們掌櫃的,那格局、那眼界,都是你想象不到的開闊。”


    聽到這話,孫小山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鄭重開口:“既如此,那就勞煩邱二哥了,這差事我接了。”


    “好小子,早該如此,你瞧瞧你,費了我多少口舌。”


    “是我的不對,一會咱們兄弟倆喝一口,好久沒一起喝酒了。”


    接收到久別重逢兄弟的喝酒邀約,邱二卻堅定的搖頭拒絕了。


    “這酒不急,留著改天喝,今天還有要事,耽擱不得。”


    想著邱二哥如今是替人辦事,孫小山也沒有強留,總會有機會的。


    就著邱二提來的肉,孫大娘打整出了一頓相對豐盛的午飯,主賓四人都吃得很盡興。


    飯後,邱二帶著青描夏跟孫小山母子倆告別,準備前往下一個目標家裏,孫小山送兩人到了村口。


    “行了,我們走了,你快迴去吧。”


    “嗯,不著急。”


    孫小山目送著牛車慢慢向前,突然感覺自己的未來也有了方向,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往前追了幾步。


    “邱二哥,謝謝你!”


    聽到背後的喊聲,邱二頭也不迴,隻抬起手擺了擺。


    “邱二哥,你閨女真漂亮!比你漂亮多了!”


    趴在牛車上有些犯困的青描夏猛的抬起了腦袋,邱二叔叔有女兒?她咋不知道?


    邱二看著一臉驚疑的看著自己的小老板,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牛車也不趕了,朝著後頭大聲吼了一句:“孫小山,你別造謠惑眾,我沒有女兒!”


    後頭,孫小山似乎明白自己誤會了,於是大聲的補了一句。


    “那你相好的女兒真漂亮!”


    這話一出,周圍都寂靜了,邱二臉上的表情猙獰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眼看著就要暴走了。


    “你給老子閉嘴!”


    “你給老娘閉嘴!”


    兩句暴喝同時響起,青描夏瞅了瞅孫大娘,又瞅了瞅邱二,一個老子,一個老娘,喊的是挺齊整,就是孫小山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差點多了一個後爹?


    孫大娘對邱二的那一句老子置若罔聞,她一隻手死死捂住了孫小山的嘴,另一隻手還朝著青描夏揮了揮。


    “慢走啊,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離開了上頭村,邱二架著牛車往另一個方向趕,這次路上沒出什麽幺蛾子,兩人順利的到了目的地。


    簡陋的屋子裏,邱二在和此行的目標人物牛大壯交談,青描夏一個人出了屋子,一屁股坐到了一個小屁孩旁邊。


    沉浸於玩泥巴的小屁孩看見有人來,也不驚慌,朝著人嘿嘿一笑,捏著一坨泥巴自顧自的玩著。


    青描夏從兜兜裏翻了翻,摸出了兩顆糖果,她捏起一顆丟進嘴裏,拿起另一顆遞到玩泥巴的小屁孩麵前。


    “你吃糖嗎?”


    “吃。”


    小屁孩迴答的很痛快,他也沒伸手拿,而是低了頭借著青描夏的手直接將糖果卷進嘴裏。


    或許是吃人嘴短,小屁孩將地上一坨約摸是捏成了狗狗模樣的泥團遞到了青描夏麵前。


    “這是我剛捏的,送給你。”


    “謝謝,你真厲害。”


    青描夏道了謝,伸手將泥團接了過來,這泥團看似很粗糙,實則一點也不精致,但摸著涼涼的,手感還挺好。


    青描夏一邊捧著泥團,一邊好奇的開口:“我叫小七,你叫什麽?”


    小屁孩頭也不抬的迴道:“我叫小胖。”


    “可是你一點也不胖。”


    “我爹希望我長得白白胖胖的,所以叫我小胖。”


    “哦。”


    這話題算是聊到死路上去了,青描夏打算換個話題聊。


    “小胖,你娘呢?怎麽不在家?”


    小胖捏泥團的手停了一下,隨即指了指地麵,平靜的開口道:“我娘啊,我爹說她跟土地老爺作伴去了。”


    “哦哦。”


    青描夏有些尷尬,她感覺自己今天出門肯定沒看黃曆,要不然就是早上忘記刷牙了,不然怎麽連話都不會說了。


    小胖似乎察覺不到她的尷尬,他繼續揉捏著泥團,依舊很平靜的開口。


    “不隻是我娘,我爺、奶,我哥哥,都跟土地老爺作伴去了,我爹說過不了幾年,他怕是也要去的。”


    “那你呢?你害怕嗎?”


    “我?我不怕啊,我也去。”


    “你說得對,大家早晚都要去跟土地老爺作伴的,你要去,我也要去的。”


    青描夏不知道眼前這一點也不胖的小胖到底知不知道去跟土地老爺作伴的真正含義,可她聽著他如此平靜的說出自己也去的話,心裏有些難受。


    或許小胖不知道什麽是跟土地爺作伴,他可能是覺得親人都去的地方他也要去;或許他已經明白了跟土地爺作伴的真實意義,但他覺得那是他的宿命,所以他認。


    不管是哪一種,青描夏都覺得沉重。


    這人世間有多少苦樂,就有多少種悲歡,可無論人間有多少變化,太陽都會升起落下,無數的平凡人,一身雨雪風霜,不知歸處。


    青描夏不知道邱二在屋裏和牛大壯聊了什麽,她隻看見兩人從屋裏出來時,牛大壯已經收拾好了全部家當。


    說是全部家當,其實也就一口鍋幾個碗,一袋不知新舊的糧食,兩張席子卷著幾身破舊衣裳,他們最重要的家當也就父子二人而已。


    將為數不多的家當和兒子安置到牛車上,牛大壯往他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屋子裏放了一把火,熊熊火光中,他麵上露出一抹微笑,說不清是懷念,還是解脫。


    火光熄滅,牛車慢慢往前駛去,牛大壯抱著小胖直視前方,沒有迴頭看一眼。


    青描夏迴頭了,大火之後的房子隻剩下一堵被熏得黢黑的土牆,廢墟之下埋葬的是一家的過往。


    說實話,青描夏不是沒見過火燒房子,但是自己點火的還是第一次見。


    牛大壯此舉頗有種破釜沉舟的意思,可青描夏隻覺得肩上重了一點,又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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