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玄子確實想讓墨家有些新變化,


    但他的骨子裏,還是那個守舊的墨家人。


    啥叫墨家人呢?


    就是遊走在江湖的俠客啊!


    一句話不對頭,立馬劍拔弩張,血染五步!


    這就是墨家人的風采。


    “韓非有句話,叫讀書人用文筆攪亂法紀,俠客靠武力觸犯禁令!”


    “钜子對這話肯定不陌生吧。”


    趙安淡淡地說。


    對六玄子突然變卦,趙安毫不驚訝。


    快意恩仇,


    這正是趙安對墨家,甚至整個墨家的印象。


    委屈求全,憋屈藏心,


    這不是墨家的作風!


    “自然聽過,因為這話,韓非還親自找我聊過多次。”


    “最近一次就是在蒙毅和李信遇刺之後。”


    “現在的秦墨已相當低調。”


    “門下的弟子平時也從不輕易露身份。”六玄子道。


    作為墨家的钜子,


    他知道那次刺殺是齊墨所為。


    這事,無疑又把墨家推向了風口浪尖,


    也引起朝廷眾多猜疑。


    今天敢刺殺蒙毅和李信,明天是否敢動其他官員,


    後天說不定連皇帝都敢動。


    這類議論至今未息,


    以至於許多大臣見六玄子時臉色都不好看,


    連帶整個秦墨都處境艱難。


    “我方才說話後,你心裏是不是很憤怒?”


    “想立刻動手教訓我?”


    趙安直言不諱。


    六玄子愣了愣,沒想到趙安會如此直接。


    但還是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趙安都這麽直白地問了,


    作為墨家钜子,六玄子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魯輪見狀忙擋在趙安前麵,警覺地看著六玄子,眼神示意不可妄動。


    “魯輪先生不必緊張。”


    趙安笑著拍了拍魯輪的肩,轉而對六玄子說:“既然钜子承認了,”


    “那就該明白韓非說的‘俠以武犯禁’是什麽意思了。”


    六玄子又是一愣。


    經趙安這麽一提點,六玄子似乎悟到了什麽。


    “墨家的墨者衝動,守著老規矩不願變,钜子不覺得這二者衝突嗎?”


    趙安再問。


    六玄子默然不語。


    他仿佛理解了趙安為何稱墨家是個不合時宜的組織。


    “方才是在下衝動,特在此向客卿大人致歉!”


    六玄子恭敬地說。


    這也是墨家人的優點,


    即便是钜子,錯了也坦蕩承認,絕不會找借口遮掩。


    趙安擺手表示不在意。這場簡短的對話看似玄妙,令人摸不著頭腦,但在六玄子心中已足夠。


    趙安說的其實就一件事:


    墨家的許多規矩已不符時代,必須改革,


    隻是方式較為激烈。


    六玄子起初以為趙安輕視墨家,


    這才有了之前的爭執。


    現在都說明白了,六玄子開始欽佩趙安。


    “無妨,舊疾須猛藥治。”


    “我若不把事態說得嚴峻些,”


    “或許钜子也不會有這麽深的體會,更不會意識到墨家,乃至你自己存在的問題。”


    趙安笑道。


    行俠仗義是好事嗎?


    當然是!


    墨家做的大多如此。


    但在秦國統一六國的當下,此類行為絕不能再有。血濺五步,是違法!


    輕視法律,無視規則,再加上嚴密的組織紀律,


    這樣的學派再強,


    掌權者也不能容忍!


    因此,墨家若想延續,必須改革。


    “受教了!”


    六玄子沉聲道。


    趙安的話對他觸動頗深。


    一番交談,六玄子也懂了這位年輕人為何能被封為客卿。


    趙安的話雖隨口而出,


    卻往往蘊含深意。


    隨即,六玄子深深鞠躬,正色道:“懇請客卿大人拯救我墨家!”


    這個決定,他在心裏掙紮了很久。


    六玄子清楚,僅憑一己之力改革墨家,難如登天。


    他原想慢慢籌劃。


    趙安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六玄子的想法。


    他相信,有了趙安的幫助,改革墨家會順利許多。


    “我為何要救墨家?”


    趙安淡問。


    他是個商人,


    做事前,先考量這筆交易是否劃算。


    虧本的買賣他不幹。


    “這……”


    六玄子眉頭緊鎖。


    他想得太過理所當然了。


    “在下願成為客卿大人府上的食客。”


    “日後有任何吩咐,在下必定毫不猶豫!”六玄子咬牙道。


    隻要能改革墨家,拯救墨家,


    他願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還不夠!”


    趙安輕聲說。


    他確實需要大量工匠製造各類物品,


    但那是在魯班一門到來之前。


    如今,這問題已迎刃而解。


    六玄子的加入不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


    “請客卿大人明示!”六玄子說。


    盡管他們墨家早已進入秦朝官場多年,


    但說到底,他們還是一群搞發明、改進技術的人。


    許多事情都簡單直接。


    “我要隨時調動墨家所有弟子的權力!”


    趙安提出了條件。


    他並非想控製墨家,


    之所以要這權力,是為了將來打算。


    室內一時寂靜。


    這個要求,六玄子難以即刻答應。


    要知道,這樣的權力,即使是钜子他也辦不到。


    秦墨中有很多年長的元老,


    他們在秦墨的決策中起關鍵作用。


    正因為這些人存在,


    六玄子的改革計劃一直未能成行。


    機會就在眼前,


    要放棄嗎?


    六玄子內心極度掙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炷香後,六玄子的眼神變得堅定。


    “好,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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