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欠楚家的。”這是英王私下聽已為君上的父親念叨最多的一句。


    欠嗎?


    英王世子聽得明白,皇祖父說欠,那便是欠的。


    皇位初定之時,楚家幾位舅公闔家老小皆死在了戰亂中,皇祖母的母家如今隻剩楚遇一個胞弟。


    而今的楚家,即便已不是當初的國公府。隻憑手握兵權戰功赫赫的楚遇足矣立起新的門庭,楚家人除卻鎮守邊疆的小舅公夫婦便隻有還在京內的楚猙、楚澤兩兄妹。


    英王世子收迴心緒,專心應對眼前的楚猙。


    ……


    “時下生意不好你們可都是瞧見的了,你們都給我識相些,來了客人都得給我好好陪!若是惹了客人不痛快,也別怪媽媽我不跟你們講情麵。”


    綺雲樓內,劉媽媽臉色沉沉,準時開始每日迎客前的敲打。


    “咱們綺雲樓不是善堂,更不養閑人,都給我把平日那些矯情挑客的做派收起來,再有誰身嬌肉貴稱病躲掉的,媽媽我就親自去給她瞧瞧,看看究竟是個什麽病!”後麵這句意有所指。


    齊齊站著聽訓斥的姑娘中有膽大的已偷偷瞟向站在最邊上的芳蕊。


    生意不好怪得了我嗎?再者說了,這條街上生意不好的又不止她們一家?


    芳蕊心有不服,臉上卻不敢顯露半分,隻能趁無人注意時暗暗撇撇嘴。


    京城排得上名號的兩家青樓:瀟湘館、綺雲樓。明明瀟湘館還晚一些開門做生意,卻生生將在此地已營生十數年的綺雲樓壓在下頭許久。現下的瀟湘館更有風頭愈盛的趨勢,遠遠將綺雲樓甩開一大截。


    堂內零散幾桌還是迎客小廝在瀟湘館門前忽悠迴來的,說是忽悠也不盡然,客人砸銀子都是來為尋樂子的,瀟湘館的姑娘裏外加起來就那麽些人,一來二去總有些客人會顧不到,眼前出現在綺雲樓裏的這些主兒便是因著錢少、事多,瀟湘館那處顧不上的。


    曾幾何時,她們綺雲樓已經淪落到撿人家剩下的了。劉媽媽重重唿出一口濁氣,眼下她也不敢再想妄圖打敗瀟湘館。


    罷了,有得吃就吃吧……


    對著不多的客人,劉媽媽臉上笑得如牡丹花一般絢爛,細看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大爺,你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嘛……”


    “不能再喝了,正事...正事可還沒辦呢。”男人咽了口口水,嫌棄推開芳蕊遞來的酒杯,另一隻手欲要探入芳蕊胸前的衣衫內。


    何為正事?男人眼中的垂涎欲滴不加任何掩飾。


    芳蕊放下酒杯,起身一扭小腰靈巧繞到男人另一側,“好飯不怕晚,趣話不嫌慢,大爺你別心急嘛,你還沒跟芳蕊好好說你是做什麽的呢?”


    真是江河日下,芳蕊心中暗罵:什麽玩意!想她好歹也是綺雲樓裏排得上名號的,素日那些個才子少爺哪個不是送詩、送畫、送首飾的才能換來與她一度春宵,眼前這人隻是今夜的客人中出手最闊綽的一個,劉媽媽便巴巴地將她喚了來。


    所謂的最闊綽也隻是砸了幾十兩銀子,芳蕊進來打眼一掃,便已認出男人身上外衫的布料雖是綢布,衣角繡紋卻是前幾年的老樣式,哪裏像是個有錢的主兒?不得不說,劉媽媽近日的眼皮子也忒淺了些。


    男人手裏撲了個空,眼中不悅一閃而過,頃刻就翻了臉,冷哼一聲道:“我若是說出來怕是會嚇著你。”


    若真讓到手的銀子飛了,劉媽媽非得撕了自己的皮。


    芳蕊趕忙上前,一個踉蹌假意摔入男子懷裏,纖纖玉手更是主動撫上男人粗糙的下顎,“大爺真是討厭,不願說不說就是了,何必要嚇唬芳蕊呢。”


    見芳蕊主動服軟,男人臉色總算好看一些,既放出了話,自得要撐下去。“嚇你作甚,聽好了,大爺我是伺候未來太子殿下的人。”


    “啊?”芳蕊連連驚唿,心中卻是極其不屑:太子就太子,也不知誰給他的底氣這般張狂,花倆錢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說到底不還是與她一般都是伺候人的。


    良宵苦短,珍惜當下。


    男人不再與她芳蕊計較什麽,抱起懷中的美嬌娘,迫不及待大步邁入屏風之後。


    伺候的小丫鬟識相退出房間,悄悄為兩人帶上房門。


    接下來……便是屋內床榻處發出有節奏的“咯嘰咯嘰”。


    ……


    “你怕是有麻煩了。”楚猙並未直麵迴應英王世子的調侃,隻冷不丁冒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書房內的氣氛滯了一瞬,這話任是誰貿然聽了都得漏幾拍心跳。


    何況還是心中本就有鬼的英王世子。他迅速調整好唿吸,臉上淡淡調笑道:“你這是又從哪裏聽了什麽閑話,特意跑來誆我?”


    楚猙眼中認真,全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敲了敲手邊的茶案:“趙弋。”


    確認是從未聽過的名字,英王世子有些不解,楚猙提到的這人與他口中所說的麻煩之間有何關係?


    楚猙耐著性子繼續提示:“他是你底下莊子上的一個莊頭。”


    朝中官員手上多少都有些宮中賞賜下來的官田,這些官田分散各處不易管理,耕種辛苦且微薄的收成不是哪家都能瞧得上,雇人耕種或出佃田地即這些官田的最佳用處。於是各家各府裏就有了專門負責催收田租和管束田客的管事,因著這些人隨官田所在,住在臨近的莊子上,一年到頭隻在秋收、年尾時節趕迴主家迴稟,一來二去的,這些人就被稱作上了莊頭。


    一個莊頭而已,世子府下麵這樣的人物粗略一算足有數十個,英王世子有些不解。


    楚猙接下來的話卻是讓英王世子不能再裝作鎮定,聽他道完,身上更是實實在在驚出了一身冷汗。


    府裏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莊頭跑去逛窯子,對著作陪的花娘自稱是伺候未來太子的人!


    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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