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了段少允的話,這一日迎來送往,當真把鳳筠和曇舒等忙壞了。


    夜幕降臨,筵席未散,鳳府又掛起無數燈籠,繼續留下賓客們舉杯暢飲,不醉不休。


    曇姨娘今日也格外高興,不由地喝得多了一些,早早便離席迴去歇息了。


    曇舒跟著鳳筠給每桌客人都敬了一圈酒,險些也沒撐住。


    無人留意到的角落,鳳筠端來一碗葛花煎的解酒藥,逼他盡數喝下。


    他不禁叫苦,連說喝不動了,立刻便遭了她一記眼刀。


    “我警告你,今日這麽多人都在場,你可別給我丟人!”


    她當真是太兇了。


    每次嗬斥他的時候都半點情麵不留,在滿院燈火映照下,一雙烏黑瞳仁像是燃著兩簇小火苗似的。


    但曇舒非常喜歡被她這般注視著。


    她不再像前段時間那般頻頻走神,又或者故作振奮,實則眼底藏著空洞的疲倦。


    因此曇舒雖挨了頓教訓,竟莫名開懷。在酒意的發酵下,那份笑意差點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了。


    他簡直想刻意再拖延半刻,看看他長姐被惹得更加惱火時又會怎麽收拾他。


    但好歹他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這才忍住了沒踐行這個莫名的念頭。


    喝完了解酒藥,他又應付了幾位遠房親戚的敬酒,這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機會,躲到一邊去了。


    他本想叫貼身小廝佰祿去給他小娘也送一碗解酒藥,但四下看了看,沒看到佰祿的人影,隻得自己端了解酒藥,往他小娘獨住的院子處走。


    今日府上的小廝、丫鬟、婆子等大多都在前院招待客人,也有些忙裏偷閑,私下聚在一堆喝酒耍牌去了,因此直到走到他小娘院門口,竟是都沒遇到半個人影。


    然而,當他走至門邊時,卻聽到裏麵傳來奇怪的聲響。


    他擱在門扇上的手瞬間僵住,整個人如遭雷劈。


    “夫人……”一道中年男人的沙啞嗓音喚道。


    “你個蠢物,這個時候還叫什麽夫人?”女子的聲音甜膩非常,但同樣能聽出來已略上年紀。


    “蕊兒……心肝……這時候應該不會有人過來吧?”


    “今夜除了前院,哪裏還見得到人影?況且我這院子如此偏僻,平日裏除了娟兒那丫頭外,根本沒有人來……她也早被我打發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前你住在外宅時,我倒是能隔三差五偷偷跑去見你,好好親熱一番。如今你迴了府,人多眼雜,我反而近不了你的身了……當真想死我了……”


    後麵的動靜愈發不堪入耳。


    曇舒一想到一門之隔,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忠心耿耿的貼身仆人,居然跟自己娘親糾纏在一起,直恨不得立刻破開這扇門,揪著他的後脖頸子將他打出去。


    可他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聽得佰祿的聲音又道:“今天是舒兒的好日子,我……我當真為他高興……”


    曇姨娘道:“哼,你就等著瞧吧,這隻是個開始。鳳鴻飛就舒兒一個兒子,往後這鳳府還不都是舒兒說了算!到時候看鳳筠那個小賤人還敢不敢給我氣受……”


    他倆忙著做露水鴛鴦的時候還不忘惦記自己,曇舒當真覺得又惡心又可笑。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後續屋中兩人的對話,愈發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下去。


    “唉……雖說我為舒兒感到高興,可這心裏多少也有些不得勁……”佰祿歎道,“他畢竟是你我二人的骨肉,曾經姓曇時,我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果真跟了鳳鴻飛的姓……我、我這心裏……”


    這番話,字字句句曇舒好像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又好像完全沒聽明白。


    他是不是離得太遠了,聽得並不真切?還是說佰祿喝多了酒,早就神智不清,這才口出誑語?


    可曇姨娘並沒有反駁他的話,反而出聲安慰道:“舒兒說到底永遠都是你的種,這就夠了……往後他平步青雲,又豈會忘了你這些年來的扶持?”


    手心被什麽滾燙的湯汁燙了一下,曇舒這才猛然意識到,不知何時,他的手因抖得太厲害,早已將端在手中的解酒藥潑灑了出來,弄得一手狼藉。


    從他有記憶起,佰祿就已經跟在他們母子身邊了。


    後來他長姐自引元道人處被父親接迴府,長姐將他娘親趕出府去,佰祿便隨他留在了府中,負責貼身伺候他的起居。


    他隻知道,佰祿是他娘親同鄉的一位遠房表哥,曾讀過書,但是沒考上秀才,其他的一概不知。


    這麽多年,佰祿不僅對他們母子忠心不二,甚至還一直未娶親。


    期間曇舒有任何謀劃,都未曾防過他,他辦事也素來盡心,替曇舒將許多不便於出手的事都處理得十分妥帖。


    可……他怎麽可能是佰祿的兒子?


    娘親又怎麽可能背著父親,做出這種能引來殺身之禍的醜事?


    這怕不是全天下最聳人聽聞的笑話了吧?


    曇舒的唇角扭曲出一個幾乎不像是笑的笑容,攥著瓷碗的手骨節已然泛白。


    不,他們說的都是謊話,都是瘋話。


    房間裏,隱隱傳來佰祿的沙啞笑聲。


    “說到底,還是鳳鴻飛福薄。除了過世的孟氏,他這三房姨娘竟是一個都無所出。你說,該不會真是鳳筠那小賤人給她們灌了什麽避子湯吧?”


    曇蕊的聲音相當不屑:“那不過是坊間的傳言,伱竟當真了?”


    佰祿好奇地連番催問下,她才將真相娓娓道來:“你知道的,鳳鴻飛一直忘不了他那個短命的原配孟氏,因此這麽多年間,不僅從不肯碰我,甚至還遲遲不給我名份。他納薛氏和陶氏,純粹是為了擋住那些一門心思往他府上塞人的人,讓他們再難開口……”


    “可薛姨娘和陶姨娘這麽多年間怎麽會沒個一兒半女……”


    “那是因為她們本身就是不能下蛋的母雞!壓根生不了!”


    “你說什麽?”佰祿壓低的嗓音裏透著濃濃的訝異。


    曇蕊冷笑道:“鳳鴻飛為了保證他的寶貝獨女不受一點委屈,專門找媒婆挑選了這兩個無法生育的女人做填房!”


    “這……這些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還不是當年鳳鴻飛看到我的舒兒是個男孩,怕我生了不該生的心思,這才特意說出來敲打我的!在他眼裏,從來都隻有那個孟氏生的小賤人,哪還有半分我們舒兒的位置!”


    佰祿頗不以為意:“那又如何?他再不待見舒兒,不還是得認下他?嘿嘿……可笑鳳鴻飛自以為英雄一世,到頭來卻要替我養兒子!”


    屋中兩人於簾帳中摟作一團,暢想著光明未來,聊得不亦樂乎,絲毫未覺察到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人影如鬼魅般邁步走近,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下一刻,鈍器砸入頭骨,發出一聲悶響。


    曇蕊躺在榻上,滿臉濺上了什麽又黏又熱又腥的東西,眼睛也被糊住了,一時睜不開。


    等她摸了把臉,看清了自己的滿手鮮血,以及栽倒在身側、不省人事的情郎時,一口氣卡在喉管裏不上不下,白眼一翻,就此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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