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琳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在她漫長生命中的前二十年……或者說是二十多年?太久遠了,羅莎琳自己都記不清了,她應該是個活潑的、喜歡唱歌的普通女孩。在曠野、在高山、在城鎮,女孩或是高聲歌頌,或是輕聲低吟,快樂而無憂。


    然後,她就被一個看起來很可疑的老婆婆逮住了,說要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她。後來羅莎琳才知道,那是一位在騎士團中地位崇高的魔女。再然後,羅莎琳還沒學會太多東西,老魔女就先一步因為意外去世……


    之後的故事不必多說,那些快樂的、痛苦的、仇恨的、曲折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被拆解得一清二楚了。


    愛唱歌的開朗女孩,最終變成了瘋癲的魔女,一如五百年前那樣,又或者更甚一籌,失魂落魄地離開蒙德城。


    ‘我是誰?’魔女如此自問。


    ‘我殺了魯斯坦……’魔女如此自答。


    ‘魯斯坦是誰?’又問。


    ‘我殺了魯斯坦……’又答。


    千般問題困擾著混沌的靈魂,但問題的答案卻隻有一個,令人抓狂,令人煩躁,卻也……


    令人心痛。


    魔女踉蹌著腳步踏出蒙德城,加持在身體之上的力量驟然消失,讓她更加虛弱,就連前方站著的人影都是那麽模糊不清。


    當然,魔女混沌的思緒讓她無心理會前方之人,她隻是僵硬地邁動著步伐,前往不可知處。但,越是前進,越是讓前方的模糊人影清晰,魔女那剛剛愈合的心髒就越是疼痛,


    直到……


    “晚安,親愛的羅莎琳。”


    這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熟悉的名字被人唿喚。偏偏唿喚之人同樣是那麽熟悉。


    於是,火焰消失,女孩含淚,迎接利刃。


    ‘這不是魯斯坦。’


    羅莎莉能感受到體內的液態火焰緩緩熄滅,但她卻先一步發動了邪眼,提前讓這些灼熱的液體冷卻,變成無害的血液,潑灑到眼前之人的身上,


    『因為我啊,即使穿上了白衣,我全身上下早就沾滿了不可能洗淨的,死骸的油與灰啊』


    這是羅莎琳成為『女士』之前,對著最初的愚者說出的話。但現在,她隻是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即將迎接真正的魯斯坦懷抱之人,她希望自己起碼不要流出象征著憎恨的火焰,甚至更大的奢求一下,讓冰雪覆蓋殘軀,洗去那死骸的油與灰……


    於是,眼前神似魯斯坦的騎士,他身上的寒冰甲胄真的碎裂了,化作一場雪。


    ‘不止如此啊……我好像聽到了風聲……’


    倒在地上的羅莎琳,用那已經逐漸空洞的眼睛看向天空,時隔五百年流出了一滴並不灼熱的淚水,


    ‘風神啊,罪孽的靈魂是否能和正直的騎士重逢呢……’


    羅莎琳想起了一首讚頌風神的曲調,下意識地想要哼唱出聲,卻被血液填滿了喉嚨,隻化作幾聲咳嗽。


    “啊……我聽到了。”清風凝聚成神明的模樣,溫迪俯下身體,神情悲憫而柔和,輕聲開口:


    “魔女的無聲之歌,我聽到了。我承諾你將跨過時間的阻隔,與魯斯坦的靈魂重逢。”


    ‘騙人……’羅莎琳的眼眸灰暗下去,但她的嘴唇仍是微動兩下,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謝謝……”


    熱愛歌唱的女孩,縱使化作天災般的魔女,卻也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以歌聲獲得了神明的許諾。


    這是屬於神明的溫柔。


    那麽,接下來,神明的溫柔已經送給了自己的子民。


    所以能送給易南和真中的,想必就隻有神明的暴怒了!


    “真·中·歡!”


    一字一頓,每個音節之後,蒙德上空的雲層都變得厚重一分,最終如同整片天空都在針對這一人。


    自稱為“最弱執政”的巴巴托斯,祂心中的怒火便可引動天象,祂的舉手投足便是狂風驟雨!


    直麵這份神威的真中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看著眼前暴怒的神明投來視線,仿佛看到了一隻遮天蔽日的大手從天而降,即將碾死他這隻蟲豸!


    “——————”


    沒辦法感慨神明的偉力,無從思考自己是否能夠活下去,更沒有空閑去感到恐懼,真中的腦海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但就在這時,易南出現了。神明再度爆喝他的名字,並不介意多碾死一隻強壯的蟲豸。好在,真中心神失守,給了易南機會——


    下一刻,易南攜帶著真中來到了璃月境內,一處高山之上。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風神同樣緊隨而至;


    然後就是稻妻,風神依舊跟來,


    須彌。


    楓丹。


    深淵。


    易南將自己所有記錄過的地方都跑了一遍,但巴巴托斯永遠能在下一秒抵達。鍾離、將軍、納西妲、那維萊特乃至是熒都來不及出手,易南便被迫逃竄到下一個位置……


    易南沒有想到對方會產生如此怒火,更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執著!


    “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一邊在各國之間閃爍,易南一邊大喊出聲。他不在意溫迪還有沒有跟上來,因為風會把消息帶給對方。


    但溫迪的追殺仍舊未停。這當然不全是因為羅莎琳的死亡,要是因為一個人的死亡溫迪就如此暴怒,那他早就是個遠近聞名的暴君了。可他也的確很生氣,


    因為易南明明已經達成了目的,卻還不肯留下任何餘地,他需要一場發泄。


    “這是你逼我的!”易南看著再度跟來的風神,眉間顯出一絲狠厲,帶著真中就傳送到了蒙德城的住宅區。


    在這裏,你巴巴托斯總不能……


    “哢——”


    易南停止了思考,因為就在他傳送的落腳點前,麵色不善的溫迪已經提前一步抵達!


    不,並不是提前抵達!


    這是溫迪不知何時布置下的分身!


    ‘隻是分身,能夠……不,即使是分身也無法反抗……傳送……也來不及了……’


    在如此距離,即使是易南也沒辦法比風更快,曾經打斷風神施法的他,如今也要被風神打斷施法了。


    易南的身體正在變得虛幻,但溫迪分身的手掌已經來到身前,讓他也看到了真中最開始看到的畫麵——


    那隻遮天蔽日的青色巨手。


    ‘可惜,真中要死了……’易南的麵色突然平靜了下來,準備接受這一次的死亡。


    但,疼痛並未來襲。


    易南疑惑地看向溫迪。那分身早在將手搭上易南肩膀時就已消散,真正的溫迪已經抵達此地,神情略顯落寞,卻又突然露出譏諷笑容,道:


    “易南。是我輸了……但,沒關係……”


    溫迪最後應該是說了什麽的,但易南聽不到,也沒從唇語中讀出什麽,隻看到了對方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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