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任務即將完成,這確實足夠讓『女士』欣喜,甚至心滿意足地離開。


    但,


    憑什麽?


    憑什麽你巴巴托斯如同為世人獻身的聖人一般?憑什麽你現在才展露出憐憫眾生的表情?憑什麽……


    這份憐憫,就不能降臨在魯斯坦的身上!


    溫迪以理性思考,以大局為基準,甚至可以說是為了『女士』好。但他考慮不到人性。或者說,他所參照的人性有所疏漏。


    因為『女士』早就瘋了!


    『炎之魔女』因絕望而出現,因仇恨而苟延殘喘,因命運而重新站到風神的麵前。她本可以壓下心中的仇恨,倨傲地諷刺風神幾句,強橫地奪走『神之心』。


    但易南當著她的麵再度掀開了塵封五百年的傷疤,讓她看到了與魯斯坦七分相像之人;易南給她搭建好了完美的舞台,讓她可以踏著優雅的步調、榮光滿身的登臨此地;同樣的,易南也提醒了她帶好“刀劍”,擊墜巨龍,審判風神……


    事已至此,


    巴巴托斯你怎麽敢像是個聖人一樣憐憫我!!!


    你怎麽敢站在我的角度,為我思考!!!


    壓抑著怒火、做足了準備,難道就是為了聽這一句“到此為止”嗎!!!


    這一次,當著風神的麵,『女士』沒再質問“迴答我,巴巴托斯”。


    『燼滅之鞭』毫無征兆地抽出,直直衝向沒有防備的溫迪,也如願以償地將他擊飛了出去,如同一道流星。


    但,如此勢大力沉、凡人沾邊即死的攻擊卻未達成任何效果,甚至連溫迪碰撞到的巨大風神像都未損毀,連一絲煙塵都未濺起。同樣的,溫迪身上未有任何破損,也沒有絲毫鞭痕,臉上不帶一絲痛苦。


    他隻是平靜地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塵土,麵色冷淡,不複吟遊詩人的輕挑:


    “你是施術者,更應該明白『常燃之燭』的保護是全方位的。若不是特瓦林來得晚了些,你也無法對它造成傷害……”


    這是事實,但卻更加觸怒了『女士』。因為……


    “你對它的了解隻能讓我感到惡心!”


    溫迪對『常燃之燭』越是了解,就越證明了魯斯坦當年的死存在貓膩,越證明了巴巴托斯就是她的仇人。


    “也不是那麽了解,風能帶迴遠方的消息,但我依舊不算全知。”溫迪的辮子微微亮起,無形的風托著他的身體離開地麵,


    “但我知道,它的守護存在上限,不然魯斯坦不會死。”


    這就純粹是在拱火了。『女士』自然怒不可遏,身上的火焰驟然迸發,與人類相比更像是怪物的『女士』咆哮著衝向風神……


    但這恰恰是溫迪故意為之的。


    他已經明白了,『女士』的怒火不會消弭,她的憎恨已經鬱結成實質。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好好發泄一番吧,把她心中的仇恨全都釋放出來。溫迪會以戰敗者的身份被奪走『神之心』。


    如此一來,神明與魔女之間再無瓜葛。


    “來吧,羅莎琳。”溫迪無悲無喜,與『女士』所想象中的、所憎恨著的神明無二,高高在上,仿佛什麽都無法動搖祂的意誌。語氣平淡無比、理所當然,


    “我給你僭越的機會。”


    無數的風在溫迪的身後匯聚,凝成實質性的風刃,遍布整個天空。青色的流光甚至壓下了火焰的赤紅,將每個人的麵龐都映上了色彩,


    與之相對的,『女士』雙手一揮,招出無數紅蓮之蝶,迎著溫迪的風刃襲上,在空氣中化作無數火星……


    場麵宏大而絢爛,換做某雷電大炮的說法,就是重現魔神戰爭的一角。


    但易南卻在風神像的手中坐了下來,一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下方的戰鬥……


    重現魔神戰爭的一角?


    別開玩笑了。


    是指那些破不開『常燃之燭』防禦的風刃?還是指會被風刃打散的紅蓮之蝶?亦或者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法術機關槍一般丟技能的兩位?


    在凡人眼中,這的確是末日,是天災。


    但對於見識過雷電將軍、納西妲以及那維萊特殺氣的易南來說,這點攻擊都不如祂們殺氣所能造成的影響。就連上述中實力最弱、手上未曾沾染鮮血的納西妲,在憤怒之際都能讓易南感受到宛若天傾的錯覺,


    就現在這場麵……


    過家家罷了。


    說到底,『女士』看不出來溫迪的放水,還是因為冰之女皇對他們太好了。仁慈的神從來不用偉力壓製執行官,祂隻是坐在那裏便可讓麾下的群狼臣服;祂也不會讓執行官們真正動起真火,所以他們的私怨隻停留在“呲牙咧嘴”階段;


    至於更為合理的切磋,席位靠後的、與『女士』席位接近的難以拉開差距,真正能拉開差距的那幾位……


    又有誰會和無力的嬰兒較真呢?


    所以,『女士』的眼界僅此而已。她會因輕鬆拿下溫迪、順利和鍾離交易而驕傲,更會因為雷電將軍不過一介人偶而傲慢,不懂得對神明保持敬畏,所以才會死在稻妻。


    ‘巴巴托斯啊,你能聽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錯過的東西也太多了……你錯過了當年魯斯坦的真正死因,也錯過了今天好好教訓羅莎琳一頓、讓她警醒的機會……’


    易南拄著頭,甚至連下方的戰鬥都不看了,隻是無聊地看向天空,隱約能看到天空島的影子……


    “巴巴托斯!”


    『女士』突然怒吼一聲,將易南的注意力吸引了迴來。他看到了一束明亮的光柱,真正抵達了神明一擊的攻擊,突破了『常燃之燭』防禦的攻擊。


    當然,曾經的羅莎琳還是太傲慢了,覺得『常燃之燭』馴化幾年的地脈之力便可媲美神明,可如今證明了,至少兩百年的積蓄才行。


    但,幾年也好,兩百年也罷,她總歸是放出來了。


    一口氣釋放了近半的力量,讓『女士』劇烈喘息,但她仍舊欣喜地看向前方,看著驚訝不已的神明,看著祂被洞穿的胸口,聽著祂喃喃道:


    “怎麽……可能……”


    然後就見溫迪的臉上再也止不住悲傷和悵然,歎息道:


    “原來如此……”


    “哈哈哈——”『女士』放肆大笑,但卻突然喉頭一甜,咳出一口鮮血。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身體,雙目無神,同樣發出一聲呢喃: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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