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千織沒有關注厄舍逃離的背影,隻是用那雙猩紅的、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殺氣的眸子盯了易南一會兒,像是在思考對方剛剛說出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自己離開稻妻的這段時間是不是又出了什麽新的輕小說,


    但最終她也隻能歎息一聲,神色冷淡地側開了身子,將易南放進了『千織屋』。


    “閑言少敘,貨呢?”


    千織一直都是這樣,冷淡、率直,所以易南才會突發奇想地說些“鬼舞辻大人”“上弦”之類的怪話,希冀著從她臉上看到些不一樣的表情。畢竟冷淡美人露出其它表情也是令人心動的事情。


    但很可惜,易南失敗了。所以他頗為無趣地揮了揮手,讓那些早就承諾好的稻妻布料落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我要的貨呢?”


    “等著,我先驗一下。”雙方的發言都歧義十足,隻不過一方是完全不在意這些,另一方則是因為有趣而順著往下說罷了。這點惡趣味就連“愉悅”的情緒都不必要生成,頂多算是生活的調味品,


    所以易南隻是靜靜地看著千織驗貨,然後又看著對方拿起取衣杆,從高處挑下一套成品,認真審查那套衣物,確保其上不存在任何褶皺、瑕疵之類的缺點,然後才交付於他。


    “半高絲綢禮帽,內含收緊襯物,不會因為行動而輕易掉落;微收腰的襯衫和長款風衣,在保證活動自如的同時帶來貼身的緊繃感;上寬下緊形製的長褲,同樣是在保持了整體風格的同時不影響運動……”千織對衣物如數家珍,但說到最後卻不可避免地眯起了眼睛,如同審視犯人一樣看向易南,


    “應‘最好像是魔術師一樣浮誇’的要求,套裝整體呈白色,以刺繡方式繪製了些許意義不明的紋路,以及……能夠遮擋全臉的怪誕麵具……”


    這完全就是打算出去犯罪吧!


    千織不是沒給魔術師定製過衣物,就比如說林尼。對方的要求雖然也有“怪誕”、“引人注目”之類的要求,但更多的是某某部位要設立隱蔽口袋、某某處繪製固定圖案,避免觀眾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雙手上之類的要求,


    像是易南這樣要求“便於行動”、“足夠標新立異”其餘都可以自由發揮,而且還專門要求配飾是一副麵具……


    ‘而且之前遇見的時候,那維萊特一直陪在他身邊,像是盯著犯罪嫌疑人一樣。’


    雖然沒有被抓進梅洛彼得堡就已經說明了易南不是真正的罪犯,但最高審判官偶爾投來的目光還是讓千織覺得不太舒服,這也是她之前對厄舍說易南是“危險分子”的原因之一。


    “總之,請牢記這套衣服不是『千織屋』出品,作為補償,我還給你設計了一套常服……”


    千織並不關心易南打算做什麽,但她還是難得用上了“請”字,避免『千織屋』這個名號率先因為犯罪分子而響徹七國。


    而對於易南來說,他倒是不知道千織此刻的頭腦風暴,但也能聽出對方語氣中的遲疑。


    “放心好了,白撿一套千織大師的作品,我一定守口如瓶。”


    說著,易南就已經接過了千織遞來的衣服。並非“魔術師套裝”的那款,而是承諾的常服,以短款正裝為基底,偏向休閑款式和稻妻風格的服裝,秉承了千織一直以來的精湛手藝,卻並不標新立異,顯得內斂而和諧。


    “試衣間在那邊。”姑且算是得到了一個承諾的千織不置可否,指向了自己店鋪的角落,隨後手臂微抬,做出了一個“請自便”的動作。


    易南也順著指示走了過去,隨口吐槽了一句“有點狹小”,然後便鑽了進去,放下了簾子。


    事情本應告一段落,從這以後,易南想做什麽都和『千織屋』無關,千織也如願入手了久違的稻妻布料,想必會給楓丹帶來新的風尚。


    本應如此的。


    但,


    “咚——”“咚——”“咚——”


    磕碰聲從試衣間裏傳來,千織忽略了前兩次,卻在第三次響起時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走到了試衣間側方,敲了敲牆麵,


    “易南先生,你對我的衣服有什麽不滿嗎?”


    “並不,”易南的聲音從其中傳來,因為隔著簾子和牆壁略有削弱,“隻是試衣間有點小,伸展不開。”


    與話語一同傳來的還有頂尖裁縫才能捕捉到的、來自布料的悲鳴。


    “刷——”的一聲,千織毫無避諱地拉開了試衣間的簾子。好在易南已經換好了褲子,隻是襯衫才穿到一半,幾乎算是赤裸著上身出現在了千織的麵前。


    “……我需要尖叫嗎?”


    易南的穿衣動作暫且終止,完全沒有羞恥心地注視著對方,卻隻迎來了千織飽含怒氣的注視,以及一句“滾出來”。


    隨後,易南就被粗暴地從試衣間裏拽了出來,順便還被扒下了剛套上一隻袖子的襯衫,


    “雙臂向後張開,站好!”


    千織有些生氣,但卻沒有把易南丟出去的想法。畢竟對方隻能算是麻煩的客人,還稱不上是惡客,而且千織能理解習慣了稻妻寬鬆衣物後對正裝不適應的結果,但她還是忍不住因為易南對待衣物不夠小心的舉動而有些氣憤,她已經不想繼續聽到布料的悲鳴了,


    所以她決定自己動手。


    如同貼心的侍女一般,千織熟練地將襯衫雙袖一起穿過了易南的手臂,順暢地上拉後又繞到了正麵,替易南扣好了扣子,最後以同樣的方式穿好了外套,


    “以後不要生拉硬拽,否則『千織屋』不提供縫補工作。”


    她是這麽警告的。


    但易南關注的重點並不在這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千織滿臉認真的表情,以及體會著那雙黑絲手套偶爾劃過皮膚的觸感,


    有些心動。


    或者按照八重神子的說法,這並不關乎情愛,僅僅是欲望而已。


    “千織老板很漂亮呢。”向來遵從本心的易南如此開口。


    但他隻收獲了千織冷淡的一瞥,以及嘴裏被塞了點東西——


    一支並未點燃的香煙。


    “從某個白癡那裏沒收的,一會兒拿著出去丟掉,或者就這麽掛在嘴邊,找個長椅看月亮,目光滄桑一點,憑你的樣貌應該能釣到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言外之意,就是“別在我這裏發情”。


    猩紅與棕褐的眼眸對視在了一起,憤懣和欲望都已經消退,隻剩下了平靜,而且還被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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