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聽不到初夏同杜若的話,隻覺得她們走的更慢了,因此也放慢了步伐。


    不在自己的宮裏,畢竟隔牆有耳,但因為美顏相機加持,初夏的感官異常的靈敏。


    她知道附近沒有那幾位的耳目,也知道宮人們都聽不到,所以才和杜若說了這些放肆的話。


    她輕聲道:“若是不想一輩子困在後宮,你戴著的那塊玉牌,最好是不要讓皇上看見。


    小時候的那點特殊情誼,最容易被記一輩子,天子也不例外。”


    玉牌?


    慧嬪娘娘怎麽知道她戴著一塊玉牌。


    那塊玉牌是七歲那年,一個小男孩送給她的。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家不太一樣,別人家都是男子當家做主,但自己家是母親。


    她和妹妹同母不同父,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


    世人都以為母親以女子之身取得這麽大的成就,一定很重視對家中女兒的教育。


    其實不然,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母親不太願意讓她讀書識字,還總是對她說,讀太多書,識得太多道理,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知道的越多,自己就越發渺小,無能為力的感覺,她不想讓女兒們體驗。


    但哥哥卻能體驗這種痛苦。


    母親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利,剝奪了她體會痛苦的權利。


    後來,在七歲那年,哥哥見她實在向往外麵的景象,便偷偷帶了她出去。


    那天是元宵節,大街上好多好多的人,她同哥哥走散了,在河邊遇到了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哥哥。


    那個哥哥很能哭,自己腳都蹲麻了,他依舊在哭。


    終於哭完了,還說她是第一個在他哭的時候沒有打斷的人,還問她是不是覺得他軟弱,男子漢大丈夫,居然哭成這個樣子。


    杜若還記得當時自己迴答:“我隻覺得你很厲害,我長到七歲,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哭那麽久的。


    人人都有眼淚,怎麽男子就不能流了。”


    那天,他們蹲在河邊說了很多話,他知道了那個小哥哥家裏情況複雜,父親早逝,祖母同額娘不和,還有一個親娘,又是一個瘋子。


    因為要繼承偌大的家業,所以每天都很累,要應付祖母額娘,又要同許多先生學習。


    或許是第一次見到生人,還是那麽難過的人,杜若也不著急迴家,也說起了自己的事。


    倆人明明是天之驕子,但都不能自己做選擇。


    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天地,他好歹能通過書畫見識廣闊天地,她卻隻識得自己的名字。


    她們惺惺相惜,分別的時候約定了要長大以後能自己做主了再相見,還約定了暗號和通信地點,時刻交流近況。


    迴家以後,她果然被母親責罰,那個時候她已經格外向往書中的世界,她說:“這次出去,我才知道外麵那麽大,天地那麽的廣闊,可惜我卻什麽都見不到。”


    母親看著她的神色格外複雜,再後來,母親為她和妹妹也請了夫子。


    不是心疼她,隻因為她日後要成為母親報恩的工具,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


    上輩子出嫁的時候,她同那人斷了聯係,最後的書信中寫道她再也沒有機會見識廣闊天地,也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隻希望他能夠達成所願,兩個人,總得有一個要圓滿。


    這一世重生迴來後,她想要逃離上輩子的生活,選擇了入宮,居然將通信的事情忘記了。


    當年元宵節那人,居然是當今皇上。


    杜若很震驚,她猛的看向慧嬪,自己的新主子,慧嬪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是了,自己都能重生,或許慧嬪也有什麽奇遇,不然,怎麽能說出倆人仿佛認識了許久的話。


    怎麽會才見一次麵,就覺得倆人合該在一起。


    難道,慧嬪是自己上一世未出生的那個孩兒?


    她記得府醫說,自己懷的是個女兒,那家子人怕自己有了孩子以後,便對其他孩子不太上心,便害死了她的孩兒。


    這些事,是她纏綿病榻的時候,聽他們在自己病床旁說的,所以她才那麽恨,恨到給他們都下了藥,一把大火,將困住自己一生的院子和人都燒的幹幹淨淨。


    仇已經在上輩子報了,也沒有什麽遺憾,這輩子她隻想進書局,進國史館,修書。


    但若是慧嬪同她有這麽一段緣分……


    初夏莫名覺得杜若的眼神越發慈愛,她奇怪杜若為什麽不問她怎麽會知道玉牌的事情。


    為了應付過去,她已經編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但杜若居然不問,不僅不問,還說迴去就把玉牌埋了。


    不是,怎麽會這樣?


    初夏茫然了,她當然想不到,杜若已經為她想好了理由,並且堅信不疑。


    不過既然不問,那也沒事,初夏將此事放了下來。


    迴到披香殿沒有多久,禁足的諭旨也傳了過來,是太皇太後下的令。


    太皇太後終究是知道了這個事情並且認為皇後作為後宮之主,一國小君,本該將後宮諸事處理妥當,讓皇上在前朝沒有後顧之憂。


    但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覺得皇後沒有能力,想要奪了她的權力,讓她反省。


    但在皇太後的爭取下,最終給了皇後七日的期限調查清楚。


    至於對自己的處置,說是本想處死她,但最後不知道怎麽改了主意。


    杜若在想,這背後會不會有更大的陰謀,但一轉身,卻看到初夏拿著筆在紙上亂畫。


    初夏不慌,她有金手指,宮裏四大巨頭都因為金手指對她下不了狠手,所以無論怎麽樣,最後死的不會是她。


    她見杜若麵色沉重,還有閑心的招了招手,道:“來來來,教教我怎麽寫字,月蘭忙著在小廚房做白切雞呢,不然可以讓她同我一起學。”


    寫字?對,識得幾個字總比什麽都不知道好,杜若放下心思,認認真真的教起了初夏。


    給她講故事,也講的是《史記》裏麵的東西。


    不誇張,是真的認真,認真到初夏都不好意思躲懶。


    學著學著,冷不丁的就聽杜若問:“娘娘怎麽讓那嬤嬤帶走了那三個小宮人呢?是早就知道他們不對勁嗎?”


    初夏沒有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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