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七七自院中摘了一朵花交於柏言:“我們人間有句話所謂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為了紀念逝去的親人都會為其建一塚墓,不若便在這兒院中為她建一座花塚,想來這片野生的花田也是你為她修整的吧。”


    柏言接過那朵花,便自院中雙手扒開花叢,一點一點將泥土挖開。


    隨即雙指並攏順著肩頭的發絲一滑,截了一綹發絲放入裏麵:“今後,便留它陪你吧。”


    說著雙手將土掩埋成堆,並擷了幾朵花放在上麵。


    片刻他取下自己的發簪,默然看了一眼,指尖縈上一縷螢火蟲光亮般的淡青色。順著發簪的簪身寫寫畫畫了片刻,未幾“蝶雙”兩字赫然出現,其後豎直的插入那花塚之中。


    以簪為碑,夭七七看著柏言此番所作所為心肝不免顫動一迴。


    華柔,榕楓進屋尋了一圈,桌裏、桌外、榻上、榻下甚至枕頭下,房梁上都翻找了一圈,除卻一盞油燈之外不見任何“燈”的蹤跡。


    幽白那一向如家常便飯淡漠的表情如今立在那兒冷眼旁觀倒是讓人見怪不怪了。


    少則,那清雅素華的莫乾竟也少有的不動聲色,表麵無華的扇著他那把雕刻著騰雲霞錦紋的白玉折扇。


    尋找未果之時幽白睨了眼眸,望了望有些沉鬱的天倏忽道:“忌出行,失物不可返,看來今日是找不到了。”


    莫乾挑了一挑眉眼:“聽聞這人間有算命先生一說,不若算算那要尋之物究竟到了何處去了。”


    “我想不必算了”,柏言拭去手上的塵土,捏了捏淩亂的鬢角,仍掩飾不住那眼角餘下的一抹傷痛。


    “應是被什麽人捷足先登了……”說著柏言的手攥成拳,手背上青色的筋脈微微凸起。蝶雙隻是一微不足道的小妖,能與何人有何仇怨,想必那人是衝著芫蕪燈而來,說到底是我害了她。


    “柏言……”華柔叫了一聲,未有迴應。


    “柏言……”榕楓在他麵前伸手打了個響指,“你小子還好吧。”柏言這才反應過來,切切的迴了一句:“還好。”


    夭七七見著柏言的神色仍舊鬱鬱寡歡了些,再加上多少了解到他性子有些執拗的遺傳基因在,欲上前安慰他幾句。


    不想今日確實是不宜出門了些,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腳,整個人向前撲去,可歎此地空曠了些連個扶手的東西也沒有,定會吧唧一聲拍到地上然後摔一臉的狗啃泥。


    眼見的夭七七觸地,反彈應該是反彈不了。


    幽白手掌泛起白色的磷光包圍了夭七七整個身體,怎奈那手掌向後一拉,眨眼間夭七七整個人便栽倒在幽白的臂彎之中。


    她眨著眼睛,瞳孔裏映出那張冷峻卻鬼斧神工鍛造般的臉。


    陡然間幽白湊近夭七七那抹上一層緋紅的臉頰,近的似乎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夭七七一刹心砰砰砰加速,隻覺臉頰熱熱的發燙。


    緊閉上的眼眸想睜開卻又不敢睜開,緊抿在一起的唇瓣隨著身體的僵硬也一並僵硬上了三分。


    僵硬過後,腦中倒是清明了幾分,可始終不見幽白有何動作,是以夭七七便半眯著慢慢睜開一隻眼睛瞧個究竟。


    幽白玩味兒的看著還躺在懷中的夭七七,朝著跑過來剛想張嘴吐話的皎月遞去一記眼神。皎月被這眼風一震,豁然伸手捂上了張圓的嘴巴。


    夭七七自半眯著的眼縫中看到幽白那副半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的臉蹭一下直起身來,卻見周遭景致物換星移,這是?


    夭七七被駭了一跳,蹭一下退了兩步逡巡了周遭一番方才確定僅僅這須臾的功夫便返迴了拓蒼山。


    任上蒼流雲卷舒,人間四季變換都不若這等家夥物換星瞬移的本事。


    皎月看了夭七七一眼輕一笑轉身湊到幽白身旁悄聲道:“公子,雀姑娘千裏傳信來問什麽時候可迴去?可要迴信?”


    幽白麵色無驚無喜無波瀾的迴到:“不必”。


    見他人一行走遠,夭七七顛顛的跟上。腦中卻突然冒出一個疑問號,既然他們都有這等本事為何第一次來時卻巴巴的爬了幾百級石階。


    他們一個個倒是什麽事都沒有反倒是隻有我一人累了個半死,難道隻是為了戲弄我一人便陪著我踏了這些許的台階。


    思忖及此,夭七七馬上搖了搖頭否定自己這無稽的想法。


    茯苓殿中符周仙上似在批注什麽藥方。筆走龍飛行雲流水,偶爾興致處仔細斟酌一番。


    一旁還茵茵冒著熱氣的杯子裏散發出一陣熹香,嘭,一聲杯子歪倒,茶水將那張不知是不是藥方批注的紙簽浸染,墨跡氤氳開來不辨分明。


    符周仙上一揮衣袖,將那罪魁禍首給‘就地正法’。


    “雪團兒…雪團兒…”萱靈一邊喊著一邊追著雪團兒一路到了茯苓殿門口。恰好和夭七七她們一起撞到了這門口處,“師兄,師姐你們迴來了……”忙迴頭說了一句便徑直跨入殿中。


    “雪團兒你這小家夥怎麽跑到這來了?”


    那家夥趴在地上蔫蔫的側歪著頭,滴溜溜的小眼睛似那癟了的葡萄,發出委屈的哼唧聲。


    萱靈跑過去抱起雪團兒順著它的發毛:“小家夥,你怎麽了?”起身抬頭間便對上符周仙上那陰沉的臉。


    “師父?”萱靈一驚乍然後退一步。


    “靈兒,這靈物你是哪裏來的?”


    “是……”


    話沒有說完,夭七七一行便走了進來。


    夭七七掃視了一眼那雜遝的案幾,再一看符周仙上那睥睨著雪團兒怒意岑岑的眸色。立時疾步上前道:“仙上抱歉,這小東西是不是搗亂了,我代它向您道歉。”


    說著撐足了勇氣側身越過符周仙上以手帕擦拭掉濕漉漉的幾案。


    符周仙上昨日隻一瞥而過,沒有看的真切。現下過目瞧著夭七七的一舉一動倒是有模有樣,便並未言語,亦沒有阻止。眸光中那背影晃動著,忽而符周仙上開口道:“你可是凡人……”


    夭七七背脊一緊,手中擦拭的白玉紫毫筆差點滑落,片刻後她著重謹慎的將筆放下,迴身欠禮道:“迴仙上,小女子確是凡人。”


    她略略低著頭不敢抬起,更不敢直視符周仙上,又怕一不小心哪做得不對後果可不是她一介小小的凡夫俗子能負擔的起的。


    故而一直擎著禮,直到符周仙上開口,這才斂了禮數起身。


    待夭七七起身恰好與之正臉相對,符周仙上眼神中驚疑的星光一閃而過後恢複滿麵的平靜。


    眸光中卻似乎透著幾分希冀,幾分憂鬱,幾分無奈,幾分心酸,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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