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縣主府。


    隻見黛玉穿著織金繡滿的團花掐絲小夾襖,梳著流雲髻,頭上簪著金步搖,款步姍姍地給王夫人福身見禮。


    這通身的尊貴氣派,一下子便把王夫人看得有些眼熱。


    “王妃快快請起,這叫我怎麽敢當。”


    說著,王夫人便忙上前扶起了黛玉,又笑著攜了她的手,親切地道:“王妃大婚那日,我這做舅母的也沒能親自去喝杯喜酒,倒叫我很是過意不去。”


    黛玉聽了,便微微笑道:“二舅母言重了,我自然知曉舅母事忙,一時走不開也是有的。”


    聽到這,王夫人便也不好再多言,同黛玉一道先坐了下來。


    她隨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隨即便被苦得眉頭緊皺,差點沒忍住當場直接吐了出來。


    “這是什麽茶,怎得這般苦!”


    “迴二太太,此茶名叫蓮心清韻,乃是以曬幹的蓮子心烹煮而成。”


    說著,梁嬤嬤便又恭敬地迴道:“因聽說二太太常年禮佛,這蓮子又最是清心養性的,故而老奴才特意為二太太烹製了這茶,雖說略苦了些,可奴才想著,到底得是這樣的茶才配得上二太太。”


    王夫人聽了,隻得勉強笑道:“難為你這般用心。”


    隨即她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便也懶怠同一個奴才計較。


    於是便轉頭對黛玉道:“其實我今日來縣主府,是有件要緊事想同王妃商議。”


    聞言,黛玉便忙放下手裏的雲岩茶,笑著道:“舅母客氣了,有事但說無妨。”


    還未開口,王夫人的臉卻已有些發燙了,她斟酌著道:“想來王妃也知道,咱們賈家如今已是大不如前,若放在從前,老太太的喪事想如何風光大辦都使得,偏是眼下這麽個光景,倒真真是有些難了。”


    聽到這,黛玉便不自覺紅了眼眶,“這倒是我的不是了,老太太疼了我那麽些年,她老人家的喪事我自然該幫襯著辦好才是。”


    王夫人一聽,便忙拉著黛玉的手感激道:“好孩子,我自然知曉你懂事。”


    說著,她又忽然歎了口氣,“王妃有所不知,若非老太太走前把自己的梯己全拿出來分了,隻怕咱們家如今連個像樣的下人都用不起了。”


    “前些日子那林之孝家的還提議,說是想讓家裏開恩把出過力的老家人都放出去,你鳳姐姐覺著這主意不錯,畢竟那些奴才們在外頭都有自己的營生,咱們也可省下不少嚼用。”


    黛玉聽了,也不言語,隻是垂眸吃茶。


    見狀。


    王夫人便直接笑著道:“王妃如今正蒙聖恩,不說這縣主府的產業豐厚,便是當日王妃出嫁時,那嫁妝都還是皇後娘娘和東平王妃親自置辦的,說來也是十裏紅妝,真真是好福氣。”


    頓了頓,王夫人又接著道:“我是想著,家裏如今這般艱難,偏巧王妃眼下又不缺銀子,不如便由王妃這邊把老太太喪事的開銷都出了罷,如此也算是全了王妃對老太太的一片孝心。”


    這話一出,不遠處的紫鵑和雪雁頓時都被氣得臉色發白。


    梁嬤嬤更不必說,早已氣得把拳頭都暗暗握緊了。


    她沒想到這王夫人竟真有臉跑到縣主府來打秋風,甚至還把這等無恥之事說得義正言辭。


    真真是不要臉。


    黛玉的神色倒沒什麽變化,王夫人此行的目的,鳳姐一早就派人悄悄知會她了。


    隻是她不經意間瞧見王夫人的嘴角竟都起了火泡,想來這些日子是確實急壞了。


    就在這時,管家陳安忽然走了進來。


    他恭敬地行完禮後,便叫人抬了一個箱子進來,沉聲道:“迴王妃,咱們老爺當年病重離世後,賈家的璉二爺便帶著王妃迴林家料理喪事,這裏頭的賬本收據便是璉二爺當初急急變賣掉的資產憑據。”


    說著,陳安又對著王夫人行禮道:“既然今日賈二太太也在,奴才想著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便把這變賣掉的銀錢直接取迴來也好,也免得叫賈家的老爺太太們還要費心替我們林家收著。”


    王夫人一聽這話,頓時便驚得連茶盞都不慎失手打翻了。


    不由得在心中暗罵賈璉不會辦事,竟叫人把這樣的證據捏在手裏!


    陳安見王夫人嚇得變了臉色,便又垂首道:“二太太若是不方便,奴才一會兒派幾個小廝抬著這箱收據去府上取銀子也是一樣的。”


    “不......不必!”


    王夫人忙擺手道:“都是一家人,何須這般麻煩。”


    說著,她又盡量緩了緩心神,笑著看向黛玉道:“王妃未免也算得太精了些,璉兒當年也是好意才幫你們林家把資產都變賣了,否則隻怕你家裏的產業讓奴才們給私吞了還不知情呢。”


    黛玉聽了,便忙正色道:“舅母說笑了,我林家向來善待家中仆人,這些年來也多虧有這些底下人替我守著林家的祖宅和祖塋,否則林家怕是早就沒了。”


    說著,黛玉又款款笑道:“何況這些賬本收據之所以會特意留著,原也隻是家裏的仆人們擔心我一個女兒家孤零零的叫人誆了去,故而才巴巴地一路從姑蘇抬到了京都來。”


    “不過想來也是大家多慮了,賈家到底是我的外祖家,又豈會誆我。”


    陳安一聽這話便忙道:“王妃的話極是,奴才們自然也相信賈家定會善待我們林家大小姐,這些賬本收據不過是咱們家的賬房先生做事穩當,習慣多留一份了罷了。”


    說著,陳安又看向王夫人,“奴才聽說賈家如今是由二太太當家,故而才來問二太太的意思,不知您那邊是把我們林家的銀錢放在了何處,奴才自當親自帶人去府上把銀子取迴來,斷不敢勞煩二太太。”


    王夫人聽得越發坐立難安,這才明白鳳姐她們娘倆為何推脫不肯過來。


    心中不免又悔又恨。


    “論理,我們自然該把這筆銀子給你們王妃送來的,隻是眼下老太太剛去世,家裏正忙著,怕是不得空。”


    說著,王夫人又似笑非笑地道:“何況我們賈家也養了你們林家大小姐這麽多年,日日都為她請醫問藥的,我們也從未跟你們林家算過賬,說來都是一家子骨肉,你們到底也太見外了些。”


    黛玉一聽這話,便忙道:“舅母說的極是,我打小便養在老太太身邊,這份恩情斷不能拿銀子來算的。”


    王夫人冷笑著道:“到底還是王妃識大體些。”


    誰知黛玉又忽然正色道:“隻是如今我已嫁去了北靜王府,這樣的事想來還是說個明白的好,否則將來若是牽連到王府那邊,豈不成了我的過失?”


    說著,她便緩緩道:“舅母今日過來,是想叫我這邊把老太太的喪事費用全出了,此是第一件事;當年璉二哥把我林家的資產全數變賣後,這筆銀子仍舊暫存在賈家,此是第二件事;這些年,我吃住皆在賈家,且因身子弱些,請醫治病的也花了不少銀子,這些便是我欠賈家的,此是第三件事。”


    頓了頓,黛玉又接著:“不知舅母可有需要添補的地方,咱們一道說個明白才好。”


    王夫人閉著眼搖頭道:“王妃如今身份尊貴,自然也瞧不上我們這些長輩,我又有什麽可說的。”


    梁嬤嬤聽得火冒三丈,忙上前道:“二太太這話叫我們王妃如何受得起,說來我們王妃也是好意,這才想把彼此的糾葛理清些,也免得府上總覺得我們王妃虧欠了賈家。”


    說著,梁嬤嬤便看向陳安道:“若是賈二太太做不得主,那陳總管不如便把這箱賬本收據抬去賈家,請賈家的老爺們出來說個明白。”


    聞言,陳安便忙道:“嬤嬤的話有理。”


    話音剛落,他便招唿了幾個人進來抬箱子。


    王夫人嚇得大驚失色,忙起身喝道:“此事同我說便可,賈家如今正忙著老太太的喪事,豈容你們過去放肆!”


    眾人正說著,忽然聽見外頭有人大聲喊道:“北靜王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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