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好好的怎麽說這些......”


    聽到鳳姐的話,平兒的心裏既感動又不安。


    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


    見狀。


    鳳姐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笑道:“不過是看你眼裏慌得很,說些好聽話讓你寬心罷了。”


    “一早忙到現在,也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子倒是有些餓了。”


    說著,她又柔聲吩咐平兒:“你去叫人擺飯吧,再坐下陪我一塊吃些,晚點還得去東府那邊呢。”


    “是,奶奶。”


    平兒收起眼底的擔憂,領命出去了。


    寂然飯畢。


    鳳姐又見了幾個管家女人,迴了幾件差事後,便坐著轎輦往東府去了。


    一到寧府,便有賈珍之妻尤氏帶著好些個美妾丫鬟在那裏等候。


    還沒等尤氏開口,幾個姬妾就笑著上前迎過鳳姐:“二奶奶素日忙,今兒怎麽臨時得空過來了?”


    聞言,鳳姐笑笑不作答。


    卻是對著尤氏說道:“嫂子這裏總是熱鬧,我倒是想躲個清淨呢。”


    聽到這話,尤氏便知鳳姐今日過來應是有事要說。


    “剛好你珍哥哥出門去了,我屋裏倒是清淨。”


    說著,尤氏便笑著拉過鳳姐的手。


    徑直往自己屋裏去了。


    見狀。


    那幾個姬妾覺得無趣,一時間也就各自散了。


    到了尤氏屋裏,銀蝶又命小丫頭們端了幾盤茶果點心送進來。


    隨後她便和平兒等去外頭候著了。


    臨走時還特意把門也關上了。


    “你這鳳丫頭巴巴地跑過來,究竟有什麽要緊事?”


    尤氏笑著問道。


    看著眼前眉眼彎彎的尤氏,鳳姐不由得想起前世因為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情,自己最終和尤氏漸行漸遠。


    心中頓時有些堵得慌。


    這輩子可決不能再犯這種錯了!


    想到這,鳳姐決定如實相告:“嫂子,實不相瞞,蓉兒媳婦走的那天,她給我托了個夢。”


    接著,她便把秦氏那番該如何永保賈家基業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主要就是得在祖塋附近提前多購置些田莊、地畝以及房舍等,以供四時祭祀的費用。


    因為律法有規定。


    即便獲罪,祖塋附近的祭祀產業也是不會入官的。


    尤其是要將家塾也設在祖塋附近。


    如此一來。


    哪怕將來賈家敗落,族中子弟的上進者也可有個讀書的去處。


    聽完鳳姐的後,尤氏卻是怔愣了好半天。


    緩過神後,她才歎息道:“難為那孩子,死前還惦記著家裏。”


    “隻是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不易。”


    尤氏是寧國府的當家主母,跟鳳姐一樣管著入不敷出的賈家。


    也正因為如此,她比所有人都明白鳳姐的不易。


    二人一直都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鳳兒,你今日同我說這些,可見是拿我當自己人。”


    尤氏親切地拉過鳳姐的手,感慨道:“咱們比誰都清楚,家裏早已是寅吃卯糧,能撐得一日算一日罷了。”


    “且不說在祖塋附近購置田產房舍等需要不少銀子,便是咱們說給家裏的爺們兒聽,他們也未必肯往心裏去。”


    “再就是咱們在京都裏已有家塾了,怎好在金陵祖塋那再設一個家塾呢?”


    尤氏越說越覺得此法行不通,“現如今大家都是緊巴巴地過日子,哪一房願意多花這麽一筆錢呢?”


    “那些爺們又都是一味隻知花天酒地的,你珍哥哥成天花錢如流水,我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半分......”


    說到委屈處,尤氏忍不住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嫂子的難處,我自然是知道的。”


    鳳姐走上前輕輕攬住了尤氏的背,溫聲道:“方才我到你們府上,你這主母還未開口,那底下的姬妾倒先說話了,可見你們府裏的規矩都壞成什麽樣了。”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我這話不是要怪你治下不嚴,是我深知你有心無力,替你憋屈呢。”


    “珍大哥哥行事不成樣子,你自然也就難以管教底下人了。”


    鳳姐的話字字都戳到了尤氏的痛心處。


    她往日哪裏敢同人說這些?


    見尤氏的淚水流個不停,鳳姐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光瞧著便知咱們家難以長久,不說珍大哥哥成日家聚眾賭博,沉溺美色。”


    “就是我們府上的大爺,那也不是個安分的主兒。要是家裏的權勢哪天差一點兒,這些事叫人嚷出來了,隻怕咱們連個退路都沒有。”


    說到這,鳳姐又低頭望向尤氏,正色道:“我正是知道這些話同家裏的爺們說無用,所以才特意過來跟你說的。”


    “既然那些爺們靠不住,那咱們娘們就該自己立起來才是,難不成還真要全指望他們麽?!”


    聞言,尤氏透過淚光怔怔地盯著鳳姐。


    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以前的鳳姐也是個不輸男人的脂粉英雄,可今日的鳳姐身上似乎還透著一股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堅定與從容。


    “真真是做母親的人了,做事倒是比以前更穩妥堅韌了。”


    尤氏瞧了她半天後,忍不住地感慨道。


    “這話說的,你難道不是做母親的?”


    “許是蓉兒這小子孝心不夠,我明兒替你敲打敲打他。”


    鳳姐笑著迴道。


    她見尤氏止住了哭泣,便坐迴椅子上,端起溫茶喝了一口。


    聞言,尤氏搖了搖頭,“不一樣的,女兒到底更貼心些。”


    “許久不見你家姐兒了,倒是怪想她的。”


    說到自家女兒,鳳姐的眼神瞬間柔軟了幾分,“好好的怎麽就惦記起我們巧姐了,我方才說的,你可還沒給個準信呢。”


    尤氏想把話題扯開,鳳姐偏偏不讓。


    她苦笑道:“這事我自然是願意支持你的,可你也看到了,咱們既沒銀子,也沒個由頭,這事怎麽辦呢?”


    尤氏的話沒有錯。


    這種祖塋和家塾的大事,向來由家中族長做主。


    而賈家如今的族長,正是賈珍。


    這也是鳳姐今日過來同尤氏說了這麽多的原因。


    她若是想插手賈家這些根基之事,必須要由賈珍點頭才行。


    否則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可賈珍哪裏肯費心力做這些呢?


    所以鳳姐想到了目前唯一能命令賈珍的人。


    那就是賈珍的父親,已在都城外玄真觀內修行許久的賈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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