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的一句話,卻宛如九天神雷,轟然砸在淩玄身上,頓時砸的他身體一陣搖晃,五髒六腑都受到了震蕩般難受,尤其一顆心,更是頃刻之間被萬劍攪碎。他自然知道方琴所指的‘她’是何人,恐怕便是他朝思暮想的曾念鈺。


    強自壓下宛如海浪般襲來的陣陣無力感,他裝糊塗道:“太師母,她……她是誰?”


    方琴最是溺愛自己的女兒,做出如此決定,她比誰都痛苦,可是能如何呢?單憑淩玄或她的力量,如何與勢力遍布天下的天劍宗鬥?為了避免愛女認賊作父,有朝一日恢複記憶而痛苦一生,這是如今唯一的方法。


    她看出淩玄是明知故問,一雙鳳目直直望著他,極力說服自己的同時,試圖極力說服他,柔聲道:“小玄子,我不能眼睜睜望著念鈺一步步走向痛苦的深淵。如今她雖然失去了記憶,可萬一有朝一日恢複記憶,知道當年之事的始末,對她將是何等的傷害?如今我們沒有辦法了,隻能如此,你當是幫太師母一個忙,必要的時候……好麽?”


    雖然整顆心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但淩玄思路仍舊清晰,方琴所言,的確不假,可是叫他如何能答應她?


    想了想,淡淡一笑,道:“太師母無需太過擔心,小玄子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一定能安然將師父救出來。”頓了頓,道:“如今小玄子有個要求,不知太師母能否答應?”


    雖然不知道他所謂的‘萬全之策’為何物,但方琴了解他,知他是一個從不輕易說謊的人,他說了有萬全之策,想必定然是有更好的方法了,他未明說,想來是有不便之處,見他麵色輕鬆,方琴沉重的心情稍稍得到一絲緩解,勉強一笑,道:“看你說的,我是你太師母,有事便直說,說甚要求不要求的,多見外。”


    淩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感激道:“謝謝太師母。小玄子自小無父無母,承蒙太師母和師父垂憐,將我收入二極宗門下,小玄子此才得以生存下來,更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有親人關懷的幸福,在我心目中,太師母便像是我的親生母親一般。”


    雖然方琴已近不惑之年,但外表看去卻像是個少女一般,風韻迷人,此時聽到淩玄的話,更是麵色微紅,露出隻有少女才有的羞赧神態,美豔之處攝人心魄,不過很快便恢複了正常,淩玄低頭說話,未發現那驚鴻一現的迷人神態,繼續道:“此等幸福,對那時的我而言,已經是奢侈了,按理小玄子不該再要求其它,不過現在大敵當前,小玄子也是不得已。”


    他頓了頓,抬頭望了方琴一眼,見她眼帶無限歉疚和憐愛,安靜的望著自己,淩玄忙低下頭去,生怕再多望一眼便鼓不起勇氣說接下來的話,暗暗吸了一口氣,接著道:“幼時小玄子經脈盡斷,丹田粉碎,喪失修仙之能,雖有師父時常在耳邊叮囑,但對二極宗的無上修仙功法仍舊一知半解。如今我已重新獲得修仙之能,雖然有些過分,但小玄子懇請太師母傳我二極宗修仙功法。”


    如果是以前,淩玄這個要求根本不是要求,他既是二極宗之人,修習二極宗功法自然是天經地義之事,不過此時,情況卻有些不一樣了。


    按照一般的世俗之見,淩玄既然已經修成了妖體,便是自甘墮落,墜入了妖道,早已不是二極宗之人,再提出叫方琴教他二極宗修仙功法,違背了基本的門戶之別,更是違背了正邪不相容的天理,的確十分過分。


    方琴能將二極宗不外傳的修仙功法傳授給一名妖怪,毀了二極宗多年來積累的名門正派的威望?提出此要求之前,淩玄思量許久許久,他清楚的知道方琴未必會答應他,但此時為了救曾念鈺,也是顧不得了。


    果然,聽完他的話,方琴沉默了下來,臉色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暗淡下來,她望著淩玄,眼中充滿一種無法言表的複雜情愫。


    淩玄不知她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完後便垂下了頭去,不敢望她。他既希望方琴答應,又不希望她答應,她答應了,自己學得二極宗無上功法後,救出曾念鈺自然便多了幾分希望,可是有朝一日,他真實的身份暴露後,二極宗的聲譽必然親手毀在自己手中。


    他對二極宗的感情,便像是家一樣,他不希望親手毀了自己的家。方琴若是不答應,不會影響他去救曾念鈺的決心,不過證明了一點,方琴介懷他此時的身份,徹底將他看做了外人,這對他的打擊,比得知曾念鈺即將嫁給葉不凡為妻的消息好不了多少。


    淩玄內心十分矛盾,一陣陣揪心的痛楚敲擊著他傷痕累累的心,無論方琴答應與否,於他而言,都不會是好消息。


    並不像淩玄想象的般,方琴並不是猶豫著要不要傳授他二極宗修仙功法,相反,聽到他此番包含諸多矛盾與悲痛的說辭,萬千辛酸悄悄爬上心頭,迴想起淩玄年少時的種種,她一顆心仿佛碎了一般,此時她才明白,在自己心中,他早已不在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和曾念鈺一樣,他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心中的一塊肉。


    她伸出芊白的手,無限慈愛的撫觸著淩玄消瘦的臉頰,左臉頰上那道至今無法撫平的劍痕,宛如刻在她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包含無限深情的道:“小玄子,是我們虧欠了你啊。”


    聽著她輕柔的話語,感受著她手中傳來的絲絲暖意,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湧上心頭,鼻尖一酸,竟留下淚來。方琴便像撫觸自己的孩子一般撫觸著他,此時此刻,淩玄真正體會到了母愛的溫暖,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他一頭撲進方琴懷中,緊緊摟著她,失聲哭泣起來:“太師母。”


    初始,方琴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很快便適應了過來,任由著他摟著自己,雙手輕輕撫觸著淩玄烏黑的長發,美麗的臉上升起慈愛溫柔的笑意。


    淩玄美美的睡了一覺,自從二極宗出事之後,此時此刻,是他最幸福的時候,縱使在夢中,整個人也被滿滿的幸福所包裹著,嘴角揚起一絲幸福的微笑,就此般躺在方琴懷中,幸福的睡著。


    憑心而論,縱然方琴心中早已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可他如此一個大男孩,站起來比自己還高,此時毫無顧慮的躺在自己懷中,多少叫她有些窘迫,不過看到他臉上淡淡的幸福笑容,她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僅有的一絲不適和窘迫,徹底煙消雲散,她在心中默默道:多可憐的孩子嗬,何人忍心驚擾他臉上難得的幸福?


    直至翌日天大明,雖深埋地下的陰陽神教基本無晝夜之分,不過習慣了晝夜時辰之別的淩玄,準時醒了過來,未睜眼之前,習慣性的伸個懶腰,卻差點打到方琴的臉,淩玄赫然醒悟過來,自己昨夜失禮之極,居然躲在太師母懷中睡了一夜。心中忐忑難安,慌忙起身跪了下去,忙請罪道:“太師母恕罪!”


    方琴美豔的臉頰上快速閃過一絲紅暈,極是迷人,不過淩玄垂著頭,未曾見著。方琴整個人顯得有些僵硬,雙手保持著樓抱的姿勢,臉上再次露出一絲窘迫,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低聲道:“小玄子,扶……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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