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得太過刺眼,楊延霖一個箭步跳上了馬車,他的動作輕盈而敏捷,仿佛一隻靈活的獵豹。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刹那,轉而緊緊閉上眼,用力推開了車門,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此時,車內兩人的鼻尖之間隻差一指的距離,唿吸相互交織。


    周卿顏的刻意閃躲,讓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楊延霖心頭便驟然冷下。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的夫人……”楊延霖黑著臉鑽進馬車,一把拽住周卿顏的衣襟,將他按在身下。


    兩人立刻扭打成一團,車廂內一片混亂。


    雲攸跳下馬車時,衣衫淩亂不堪,頭發也散開了,一手抱於胸前,一手抹著淚,怯怯喊道:“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那高昂而又哀怨的喊叫,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劃破空氣,直刺人心,抑揚頓挫,看那架勢是要喊到人盡皆知才罷休。


    這是赤裸裸的陷害,周卿顏何時受過這種憋屈的烏糟氣!


    鄭賀聞聲趕來,流民中兩個身形魁梧的大漢也跑上前圍觀,饒有興致地指指點點。


    “堂堂朝廷命官,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畜生行徑,簡直令人發指!”


    “哎,更可惡的是,他們竟然當著人家夫君的麵做出這種醜事,實在是有違天理倫常,會遭天打雷劈的!”


    竊竊私語的人越來越多,數十個流民湊上前來看熱鬧。


    幸虧鄭賀治下嚴明,兵士們都管好自己的耳目,不聽不看。幾個忍不住斜眼朝馬車看去的士兵,被鄭賀陰鷙的眼神嚇得瞬間老實。


    鄭賀大步流星走近馬車,眼神閃爍著怒火,讓人不寒而栗。


    突然,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劍,劍身閃爍著寒光。


    “呲呲”聲響起,劍刃在地麵上劃出一道耀眼的火花,仿佛要將大地撕裂開來。 雲攸轉身撞上他憤懣的眼神,他迅速抄起長劍,將其架在了雲攸的肩膀上。


    鋒利的刀刃瞬間切斷了雲攸的一縷發絲,冰冷的觸感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鄭賀眉間一挑,額角一縷發髻無風自飄,他右手將雲攸朝車廂上一按,任憑她如何掙紮,手勁卻越來越大。


    一點憐香惜玉的覺悟都沒有……


    此時,車內的兩人的體力逐漸消耗殆盡。


    他們氣喘籲籲地躺在馬車內,互相瞪視著對方。周卿顏的臉上掛滿了汗水,唿吸急促;而楊延霖的額頭也布滿汗珠,胸口劇烈起伏。


    鄭賀感覺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數道忿忿不平的目光,這位禦林軍副統領現在也是有口難言。


    說實話,他真的不想管周卿顏的風流韻事,但這麽多百姓看著,若不逼此女子說出實情,恐怕周卿顏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周卿顏的名聲事小,但如果這件事情傳到了皇城之中,被那些別有居心的人利用,他們一定會趁機造謠,說禦林軍風氣不正,傳來傳去,就變成了禦林軍強搶民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訛言惑眾,積毀銷骨,他恨不得將麵前這個禍水千刀萬剮。


    楊延霖見鄭賀動了怒,心底自是擔心得緊,一溜煙就鑽出了馬車。


    他的眉梢處有一塊明顯的青紫淤血,顏色深沉,仿佛被重物擊中一般。嘴角也掛著一絲血跡,隨著他微微顫動的嘴唇緩緩流淌下來。


    而相比之下,周卿顏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受傷的痕跡,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打鬥隻是楊延霖單方麵在挨揍。


    這就更解釋不清啦!


    “睡了人家夫人,還將人家打成這副鬼樣子,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斜靠著一棵老槐樹的中年壯漢,譏笑著說道。


    周卿顏並不惱,他理一理被扯歪的衣襟,看向被車廂擠歪左臉的雲攸,肅然道:“楊夫人這般陷害於我,到底是為何?世人對女子名聲看得比男子更重要,你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聲,今後當如何自處?”


    他的身形有片刻的凝滯,轉瞬又鎮定下來。


    鄭賀見狀也收迴了劍,插迴劍鞘中。


    雲攸一時恍惚:他不應該是來興師問罪的嗎?為什麽聽起來更像是在為我著想呢?


    腳步踉蹌。


    楊延霖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走出去兩步後,才像是想起什麽般迴過頭來,一雙微紅的眼望著周卿顏:“我該如何自處?唯有一死自證……”


    雲攸捂著臉,那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她比方才哭得更為喧囂。


    “雲……雲也不及你純潔無瑕!”


    在這瞬間,楊延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雲攸倔強地甩開楊延霖的手,轉身朝著密林深處奔去。


    楊延霖疾步追上去,腳步踉蹌而慌亂,一不留意撞上後車上的一個箱子。


    “砰……”


    隨著一聲轟隆巨響,箱子翻倒在地,裏麵的金子如雨點般灑落出來,堆成一座金光閃閃的小山,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讓人眼花繚亂。


    這些金子有的是金塊,有的是金幣,還有的是金首飾和其他物品。


    它們散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不遠處的流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金山”。


    “哇……哇……”一陣喧嘩,一陣騷亂。


    鄭賀做了個“上”的手勢,數十個士兵圍上前來,將流民擋在三丈開外。


    “還不把金子撿起來!”楊延霖朝黑衣護衛大喝一聲,然後雙膝跪地,雙手並用,驚慌失色地撿地上的金子。


    他已然將“夫人”拋諸腦後。


    周卿顏那片撕破了的袖袍在風裏飄蕩,一隻手掩於其中,卻悄然握緊,慢慢走近楊延霖,認真地道:“你還不去追你的夫人,金子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楊延霖抬首看他一眼,又埋頭撿金子。


    “……”


    這一下周卿顏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今日發生的種種,顛覆了他對楊延霖的認知,完全反應不過來。


    看起來像是一場預謀。


    過了好一會兒,金子都被撿迴箱中。


    楊延霖才忽然在楊延霖耳邊說道:“流民中混入的盜匪,應該都離開了,你好生去安頓這些流民吧!”


    周卿顏眼角眉梢都似凝了冰渣,隨即是為楊延霖的大膽暗抹一把冷汗:“你的夫人,引走了那些盜匪?”


    楊延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誣陷你並非我們所願,隻是為了做一場戲,讓盜匪相信雲……我夫人與你生了仇怨,他們此刻應該已經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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