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顏籌謀的第一步,便是借助太子之力,拿到賬本。


    同時,太子亦“不負厚望”,將朝中清正廉潔的官員得罪了遍。


    蕭英禮隻願出兩萬白銀,扶助太子這個外甥。太子實在沒法,心思便動到了朝中大臣身上。


    太子將平日陛下賞賜的寶物,拿出來義賣。美其名曰:籌措銀兩支援樊州百姓疫後重建。


    清正的官員沒錢,皆避而遠之;貪腐的官員有錢,但害怕露富,亦借故推脫。


    一時間,關於“國庫虧空”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


    永德帝氣急,又召見周卿顏商議。


    周卿顏淡然道:“陛下,樊州抗疫之時,承蒙歐陽宏英出資襄助,他的獨女歐陽蘭兒欽慕麟王,歐陽宏英願以五萬兩黃金陪嫁。之後若誕下麟兒,他允諾五萬兩黃金作為孫兒百日之禮。”


    永德帝麵上波瀾不驚,內裏卻是心花怒放。他是萬萬沒想到,被自己嫌棄到骨子裏的兒子,竟然如此值錢。


    天子讚賞的目光,落在周卿顏身上。


    “周愛卿,時時為朕分憂,朕心甚慰。隻是,朕擔心,麟王被逼娶過一次親,且先王妃廣受讚譽,若此時再娶,恐對皇家聲名不利。”


    永德帝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陛下放心,臣自會勸說麟王。至於先王妃……”


    一向沉穩的周卿顏,聲音不覺有些許顫抖。


    “麟王若將正妃之位空置,以祭奠先王妃之靈,相信百姓亦會稱頌麟王長情,感念皇恩浩蕩。”周卿顏低垂著眼簾,唇線平直,竟有一種難言的漠然。


    “好,好,愛卿所言極是,交給愛卿,朕一萬個放心。”永德帝眉眼舒展開一些


    “至於麟王,朕亦不會虧待,麟王大婚與太子同等禮遇。”


    風光大辦麟王的婚禮,不正是向外宣告國庫充盈!


    兩日後,尚賢混入迎親隊伍中,經由樊州,改道奔赴廢城,暗中保護周朗老將軍。


    臨走時,尚賢將雲攸托付給周卿顏,用近乎威脅的語氣說道:“若她再傷分毫,我迴來必帶她離開。”


    周卿顏竟慌了那麽片刻。


    可隨即卻想,有什麽可慌張的呢?是擔心他離開,還是擔心她離開?


    或許,二者皆有。


    ……


    雲攸昏昏沉沉躺了三天,偶爾清醒的時候,看見床榻邊默然站立的周卿顏,又會瞬間閉上眼。


    氣氛有一種奇異的微妙。


    眾人也不知是不是感覺出什麽來,目光在周卿顏與雲攸之間逡巡,可能是覺得周卿顏沒必要如此卑微。


    楊靜慈喂雲攸服湯藥時,阿木手執布巾,眼見雲攸一口藥下肚,趕緊上前為她擦拭嘴角的藥漬。


    周卿顏手中捏著一顆早已備好的蜜餞,送到雲攸嘴邊,探出的兩根手指抬起來時,崩得越發緊了。


    雲攸沒想到他忽然朝著自己伸出手來,皺了眉,略略向後傾身,一時頓住。


    這一瞬,雙唇似是被封印了一般,根本鬆不開。


    楊靜慈撇著嘴,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麵前這兩個殷勤的男人,在樊州時可沒有如此“孝心”。


    而楊靜慈亦是受兄長所托,前來給雲攸診治,他們對雲攸罕見的“早衰症”頗有興趣,對於沉迷於鑽研醫術的楊延霖來說,雲攸可是他醫術精進的“試驗品”!


    “你們出去吧,白姑娘要歇息……”


    楊靜慈話音未落,周卿顏將手中蜜餞塞進阿木口中,拽著他一起出去了。


    繞過連廊,正巧撞見安爍,他提著食盒,跟著周卿顏進了尚賢的寢房。


    安爍迫不及待說道:“太子被陛下禁足東宮……”


    “卿玉姐姐,豈不是要跟著受罪!”阿木急切說道,心焦如火。


    “你且放心,皇後娘娘身子不適,昨日已召太子妃前去侍奉!”安爍淡然道。


    周卿顏神情肅穆,雙眉從緊皺到舒展。


    太子昨夜大鬧瀟湘苑的醜事,鬧得滿城皆知。堂堂儲君竟為了花魁柳三娘,與慶王爺家的小侯爺大打出手,對方著實傷得不輕。


    慶王爺雖是身無實權的閑散王爺,卻是當今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永德帝即使再寵溺太子,亦不得不給慶王爺一個交代。


    “聽安乾說,太子被蕭貴妃看得緊,貴妃前腳剛去天清觀,太子後腳就偷溜出宮。”阿木端出食盒裏的點心說,“蕭貴妃前幾日突然去天清觀祈福,竟然是因為他最寵愛的貓見了血,那血莫不是抓傷麟王……”


    阿木緩緩轉頭看向安爍,似是發現了驚天大秘密,驚訝地捂著嘴,瞪大眼睛說:“這桃花酥,莫非是瀟湘苑的柳三娘所做?”


    周卿顏嚐了一口殘留脂粉氣的桃花酥,若有所思。


    “無論你想做何事,勿要牽累他人,尤其是無所依仗的微末之人。”


    周卿顏捏碎手中的桃花酥,將碎屑攤平在桌案上,轉身離去。


    待安爍離開,周卿顏迴到寢房,雲攸與楊靜慈已不見蹤影。


    桌案上的雲藍紙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勿尋!


    周卿顏與阿木趕到濟世堂時,楊延霖、楊靜慈皆已離開,阿木向下人們打聽,說是去黑祀山采藥去了。


    數日前,雲攸與楊靜慈第一次見麵時,問她楊延霖近日有何奇異之處。


    楊靜慈說道:“浪蕩公子變得一本正經,像中了邪似的。”


    雲攸問她攝魂鈴從何而來,她說是一個病患治愈後送來答謝的。


    “攝魂鈴可攝人心魄、操控人心,這幾日你看緊你哥,別讓有心之人利用他!”


    楊靜慈將信將疑,但留了個心眼。聽他說要去黑祀山采藥,便匆忙去告知雲攸。


    黑祀山百年來寸草不生,傳說山中毒蟲橫行,靠近瞬間被啃噬得屍骨無存,根本無藥可采。


    黑祀山,九霄煉獄。


    雲攸沒想到,讓人聞風喪膽的九霄煉獄,比傳說中更陰森恐怖。


    九霄煉獄竟是黑祀山內核挖空後築成,向上堆砌九層,向下掘挖九層,岩壁都閃爍著駭人的血芒,每層之間有狹窄的天梯棧道連通,一群黑衣麵具守衛,手舉熊熊火把,輕盈地在絕壁棧道上挪動,似一個個飄蕩的鬼魂,無一絲聲響,偶爾有一粒石子從峭壁上落下,半晌才傳來跌落底部的聲音,隨之發出受驚的野獸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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